”我决定了八月十五搬家到楼房住”,霞向我们宣布她的决定。
”大十五的,人都团聚,你忙着搬家咋想的?“我们一群人反对的说着。
“再过一个星期老甘就回来了,正好是国庆,国庆团聚也不迟吗。”霞掩饰不住内心的笑。
北方冬天极冷,过了国庆楼房就会供暖,住楼房的好处就是不用再烧火炉了,也不会有脏兮兮的媒灰,不会有火炉旺时热的冒汗,火炉灭时冻得发抖的感觉。
楼房里只要供暖,屋里头的温度几乎恒定再也不会有那么悬殊的温差,住在温暖的楼房里一家人坐在桌子旁,吃着晚餐,其乐融融的过着国庆,想想就替她感到幸福…
霞是甘肃人,我们一起在轧钢厂工作,在我印象中她就像《红楼梦》中的王熙凤,做事干练。
就拿买楼房来说,一个穷民工,没有社保,没有正儿八经的单位,买楼房想办理按揭贷款是蛮复杂的。一个单位担保这一项就大费周折。
轧钢厂是个人承包的小厂,最初不肯为其担保,后来看在霞工作六年,并且技术精湛的份上勉强答应担保。
霞在房主、中介、银行和单位来回奔波,耗时五个月才申请了贷款交了楼房首付。
我们都为她感到高兴,她们来内蒙已经15年了,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家,虽然楼房只有56平米,但好歹不用再串房檐了,结束了到处租房住的日子。
霞和我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女儿,因为工作女儿小的时候常被锁在家里,看着孩子实在可怜,后来她和老甘商量,一个上夜班,一个上白班轮流照顾孩子。女儿上小学时成绩极好的,上了初中成绩却一降再降。
一个乖乖女变成叛逆的孩子,那种希望与失望的落差谁也接受不了,只会让自己焦虑又暴燥。
霞甚至出手打孩子,下手极狠,打的女儿在地上满地打滚。
其实霞是最爱女儿的。
霞和老甘因换亲结合在一起,他的哥哥娶了老甘的妹妹,她嫁给了老甘。
说来霞与老甘没有太多感情基础,她把所有的爱都投射到女儿身上,她曾连续三次搬家,家离学校越来越近,她与工厂的距离越来越远。
可她却对我们说,”只要孩子方便,自己上班多跑半个小时路程,没啥。”
轧钢厂的工作又脏又累,全天站立,她工作六年,脚上是严重的静脉曲张。干一天活,胳膊疼的拿不起筷子,拿不动碗。
下班后她还要把孩子送去补习,之后回家做饭,晚11点半再去接孩子回家,第二天又为孩子准备早餐。
每天5小时的睡眠,接送孩子的奔波,加上轧钢厂高强度工作,霞累的快撑不住了。
可是想想房贷,还是咬牙坚持着。
今年轧钢厂的效益极差,工资只能拿到往年的三成,霞微博的工资只够交孩子的补课费。
生活费,房贷都要靠老甘寄回来,霞感觉压力极大,快透不过气来了。
老甘和霞都在内蒙却还是两地分居的,老甘说,“跟着工地去东胜干活,虽然离家有1000多里地,但是可以多挣一点,好在是一个城市。”
别人都在地面上工作,老甘选择高空作业,因为能拿到比别人多一些的工资。
买楼房给霞带来了只是短暂的喜悦,更多的是痛苦。
老甘在外地工作,孩子的学习帮不上忙,家里的活也帮不上,就像水龙头坏了这样的小事都是霞亲自动手摆平的,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揽在了霞的身上。
一向乐观的霞,最近也变得总是唉声叹气了。
只有36岁的霞,抬头纹都那么深了,看到别人又纹眉又美容的,她却按着钱包忍着。
国庆的前一天霞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工地打来的,说是老甘从工作台上摔下来住院了。
工地派来的车把霞和女儿接走了,我们都盘算着老甘受伤的程度。
晚上再联系上霞的时候,电话的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霞不停的抽泣着,”老甘走了,停在太平间,他临走时连句话也没落下,连面也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