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一生一共生育了六个孩子,一个儿子,五个女儿,妈妈排行第五,外公五十多岁意外去世,外婆一个人生活了23年,76岁意外去世。
小时候懵懵懂懂的,对外婆的记忆很模糊,好像也没有“我有外婆”这种意识。等记事了,外婆来家里吃饭,总是嫌弃她身上的味道,每次都要故意疏远她,还要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地捂鼻子,生怕她不知道一样。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嘴脸,真想扇自己几个耳光。
老家在西山山区,又是少数民族地区,水资源很匮乏,不要说那个年代没有洗浴的条件,现在好多人家依然没有安装太阳能,都是有时间了才去城里泡个温泉,所以当时外婆身上有味道是正常的。
除了妈妈和二姨妈,外婆的子女都嫁到别村了,按理来说外婆应当由妈妈或者二姨妈赡养,但是外婆一直不同意,她觉得自己一个人生活比较顺心,妈妈也就只好随她的意,但一有时间就会去外婆家照料。
外婆家好大,妥妥的四合院,地上都铺着鹅卵石,下雨也不用担心会弄脏鞋子,外婆家的门是我记事以来见过的最高的,直接连到房梁,每次开门我都特别的费力,后来我才知道以前外公在的时候日子也算优越,只是外公去世后就家道中落了。
一直很佩服外婆,一个人还可以每年样好几头猪,种好几亩地,养好多只鸡,日子过得比好多人家还好。
读小学时放学回家,有时候家里面没有人,面对自己的只有冷锅冷灶,一猜想爸妈应该是去赶集或者帮人家干活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跑去外婆家蹭饭。每次外婆都会在家,而且刚好煮好饭,就好像她知道我会来一样,而我每次都是轻车熟路地跑到外婆家的二楼拿两个鸡蛋下来煎鸡蛋吃,平时很节省的外婆却总是对我很慷慨,她说要多吃点才能长高,可是如今的我也依旧没长多高,好像浪费了外婆的鸡蛋。有时没有伴玩耍时也会跑去外婆家,去外婆家背后的院子里玩上几个小时等着外婆从地里干活回来,那院子里种了好多种菜:韭菜、牛皮菜、青菜、茄子、四季豆、白菜,还有牵牛花、喇叭花、彼岸花等等,外婆家的院子总是让我羡慕,因为我家的院子什么都没有。外婆把牛皮菜最嫩的部位掐了拿来煮,然后放点猪油,配个火烧辣子蘸水,原本以为是猪食的我无比抗拒这道菜,后来觉得无比好吃,再后来我每次都按外婆煮的配料来弄,却始终没有那个味道。
外婆家有一棵超级大的无花果树,对于那个水果匮乏的年代,无花果无疑是我和姐姐甚至其他小伙伴的零食。每年无花果成熟了,总会吸引很多的蜜蜂来取蜜,绿色的外皮变成黄色,熟得极透的无花果会裂开,超级甜。可能是长时间没人爬上去的原因,果树特别滑,每次都要小心翼翼地爬上去,然后摘一大袋下来。外婆家还有紫皮百香果,那时没啥零食,即使是绿皮极酸的百香果都要摘了吃,那时好像只想解馋,由不得想有多酸,那时的我们也没想过这样极酸的百香果,过了十多年后居然变成了年轻人极力追捧的香饽饽。
外婆家总是很热闹,每次去都会有年纪相仿的几位奶奶在她那里烤火聊天,她们聊的我也听不懂,我只知道外婆炒的瓜子、烤的地瓜、土豆都是被我吃完的。外婆她们那辈人吃了好多苦,要去城里赶集都要走好几个小时的土路,偶尔泡个温泉都是奢侈的。
读一年级时,有天爸妈要去隔壁村做客,让我和姐姐去外婆家住一晚,那时没有手表,上学全凭学校的军号声,半夜三更时月亮特别亮,姐姐以为天亮了,哭着喊着迟到了,外婆急忙起来给我们梳洗,等我们到学校时四周无人,学校里黑黢黢的,才知道起早了,就这样我和姐姐在学校的大门角落里蜷缩了几个小时老师才来开门。每次和姐姐说到这个故事都要哈哈大笑,随后两人又泪眼婆娑地感叹一番。
读初中时,姐姐读卫校,需要交一千多的学费,那时几乎家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一千多块钱可以说是巨款,就在父母愁得无路时,外婆从她缝在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袋子,袋子左一层又一层地裹着,里面有几张一百的,还有数不完的一块两块钱的纸币。那时的我没见过那么多的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婆的手无法挪开。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外婆每个月都有外公十几块的抚恤金,那一千多是她攒了好多年的,妈妈一直说有钱了就还给外婆,后来也没有机会还。过了不久,要高考时外婆意外去世了,没有一点点的防备,也没能够说一句遗言,那个小时候和我相处最久的人离开了。
外婆没上过学,但是她总是说人要知足常乐,不要对别人过于苛刻,也不要总是计较对与错,一家人要团结。现在,脑海里的外婆越来越模糊了,生怕哪天真的想不起来她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