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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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著名学者江本胜认为:人的一生几乎都是生活在水的状态中,从物质的角度来看人就是水,不管你是什么人种,这个前提是不会改变的,那么,想要健康幸福的度过一生,该怎么办呢?一言蔽之,只要让占人体75%的水干净就可以实现了。

作为生命之源的水,其为用不可谓不大矣。但水之于人,意义远不止于此。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文字诞生之前,最初的先民站在水边,我们无法揣测他(她)当时的心情,那一刻一定是惊诧莫名的,惊恐惊喜惊骇惊奇惊叫惊叹,他们在水中发现了自己,他们开始探索自己,也有研究说生命本就起源于水。石破天惊,人类发现了自我。

水是文明之母。四大文明古国都是从四大流域而发展起来的,傍水而居本就是生活所需。“仓廪实而知礼节”,当生活渐渐安稳了之后,人类更高层次的追求于是乎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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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开篇就呈现了理想中的爱情和理想爱情中的男女形象,而这个美好而高尚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水边。“参差荇菜,左右流之”,柔柔软软的荇菜在清澈如明眸的水底安安静静地躺着,任水流轻轻缓缓地梳理着,人的心也浸着水透着亮。几千年后的徐志摩这样写道,“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不同的河,一样的水和水草(“软泥上的青荇”),或许是神秘的召唤吧。“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在水一方”,这“水”,只怕浩瀚到了阻隔了牛郎与织女的银河也难与之比拟吧,千般想往却是万般绝望,此岸到彼岸,有多少水就有多少愁。“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对美好爱情的呼唤与期许经由悬隔的漫漫长江而愈益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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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水便有舟,也便有了舟中的故事。“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舟行水上,忽听的熟悉的家乡话,娇憨天真的女孩没有让机会如水流走,爽爽朗朗地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可爱的模样如在眼前,明朗的话语如在耳边。这个故事最好的结局或许就是“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吧。“于时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这一整段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引用过了,当我再看萧绎的《采莲赋》才发现再引用时真事增一字则多,减一字则少了。水中采莲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作者用笔却有不轻不重,恰到好处。今天都市霓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爱情里或许因为缺少了水的滋润而多生龃龉。

有水有舟有故事,当然也不只爱情。苏子“于赤壁之下”“泛舟”,在对“水”与“月”的体悟中从情感的囹圄中突围出来,“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天地顿时为之一开阔,此后,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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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老人为朋友推介自己的故乡,“我要说的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这便是船”,是的,周作人在给朋友的信里重点的介绍了绍兴的“乌篷船”,寓艺术审美、哲理意味于平平淡淡的叙事状物之中,风拂翰墨,雨润琴书。绍兴水城,可不得乘船游览,“最好还是坐那三道船罢”。

“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晚,我和平伯同游秦淮河;平伯是初泛,我是重来了。我们雇了一只‘七板子’,在夕阳已去,皎月方来的时候,便下了船。于是桨声汩——汩,我们开始领略那晃荡着蔷薇色的历史的秦淮河的滋味了。”“我们消受得秦淮河上的灯影,当圆月犹皎的仲夏之夜。” 这分别是朱自清和俞平伯同游秦淮河后写的同题散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从他们的开头即可看出,朱氏散文更细腻更善摩写,为我们生动再现了浓装艳丽秦淮河的风采。可惜前两年去看,窄窄的水渠,实在令人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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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边的故事随水流而长存,清而浊,久必浊而清。水边有故事,水也因照见人而引起人类对生命对自身的思考。

“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不仅是对人类起源的疑问,也是对宇宙起源的思考。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读破万卷书的老子智慧地表达了智慧,陈忠实知道,所以他在遭遇种种“意外”时“像水一样流淌”。水无定形,随时从变,却向着目标而终能达到。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站在岸边的孔子郑重地凝望着脚下的流水,他“望崦嵫而勿迫,恐鹈鴂之先鸣”的心情可以体会。古人对时间流逝之快有着敏感的体会,庄子说“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一字千金”的《古诗十九首》中“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曹操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由流水而联想到时间的流逝成为中国诗歌的一个重要的意象和意蕴,如“不尽长江滚滚来”“流水落花春去也”“花自飘零水自流”……时间如流水,倏忽远逝,时间其实也可以像金箍棒那样变长或变短,全看你怎么利用了。但不管怎么利用,最终的评价还是要交付流水去完成。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在时间长河的面前,再伟大的英雄也难以与之相抗,然则何如?“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也正因为如此,时间又是最公正的,生存之意味,只有你的内心最清楚。做一个人所得到的最好的回报就是,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并做了这样的人,你就是这样的人。

看看流水缓慢而倏忽的步调,听听流水轻柔而低沉的旋律,问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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