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些所有的,沿着鄱湖边缘,沿河黄沙滩起伏不定的地势,沿着春寒夏暑,沿着古老的激情,沿着古老的悲伤,沿着漫漫的时光,沿着深沉的畏惧与威严......而崎岖蜿蜒至此的道路,都被抛弃了。它们空荡荡的敞开在荒野之中,饥渴不已。 久远年代前留下的车辙梦一般的印在上面,这些路,比从不曾有人经过的大地还要荒凉。
正文
说到千眼桥,我并不了解,鄱湖之都的拍摄老师徐老师跟我说,这是古迹,很值得来。
我们一行6个人,从县城出发,初冬的天空总是凛冽又清澈。 云雾来回缭绕,大地一阵子蒸腾起乳白的水汽。初冬的空气仍然非常寒冷,但和深冬不同的是,初冬的冷冽要温柔些,而深冬,更像是一件银器贴着人的背脊,冷的彻骨。
车开到多宝的时候出现了分歧,因为我们不知道千眼桥在哪里,而眼前的沙山层层叠叠好似没有尽头,我们选定一条路,盘旋而上,继续在沙山上渺小的行驶着。身后尘土荡天,前路变得若隐若现,时断时续,渐渐地,发现不是这条路,我们走错路了,我们迷路了。
在沙山迷路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温度很低,风也特别大。而且迷路这种事,一旦有了开头,越着急就越糊涂,越搞不清楚方向。这大地坦阔,看似四通八达,其实步步都有可能通向永远回不到上一步的地方。
于是我们只能靠猜测,行了几条山路突然很幸运的看到指路牌。
几经辗转最终还是到了。
正在讨论是不是直接把车开到桥脚下的时候发现车子陷进了沙坑里,几番发动无果,我们只好下来推车,风特别大,砂子好像都吹进了嘴里,我们喊着一二三!一二三!在这空旷的沙山上听到这么铿锵有力的口号声,倒也觉得有趣。再一个一二三!车子终于脱离了松软的沙坑。
我们把车停在守山人的房子前,望着前面的千眼桥,一瞬间都没有说话,说是看到了千眼桥,其实只有一个黑点儿,黄沙漫漫,好似没有尽头,这就像是一个沙漠,一望无际,黄沙的上空是浑浊缥缈的雾。
我们小心翼翼的下沙山,准备穿越这片沙漠。
一路慢行,能看到锈迹斑斑的大轮船露出一截儿,似乎可以想象到数百前年它离航的风光与沉沦的寂寥。
行至阔野看到一个小湖,说是湖,其实是地势太低的一个水洼,风沙吹到这儿就慢慢的覆盖一层,日积月累,轮廓惊人的美丽,浑然天成。
再往前走,行至沙漠中间,才发现我们站在沙山上看到的“雾”不是雾,而是沙。
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更不知道要去向何处,这些沙被扬起半上空,盘旋不肯落下。我们走的很慢,话也说的很少,除了风声,一片安然静寂。放眼望去,尽是黄沙遍野,耳语喧鸣。
走了好久好久,终于来到了桥边。回头看,已经看不到来路了,这是不是很像人生?前路莫追,来路自可期许也。
这时的千眼桥,已经尽收眼底了。
千眼桥并不是一座高高的拱桥,不可思议的很是低矮,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叫千眼桥了,如你所想到的,它是一块块花岗岩条石拼在一起架在松木桩上而成,3条一眼,一桥983眼,故而得名千眼桥。就算不到一千,也称作千眼,举国上下,再没有比这还长的湖中古木石桥了,这是公论。
我们有些兴奋,趁他们在讨论如何拍摄的时候我已经跨上了台阶,从桥头慢慢走过去,有些地方很稳,有些地方不稳,岩石有些松动摇晃,走在上面就像荡秋千,风太大,我把手插在口袋里闷头小心的踱步,同行的朱老师让我把手拿出来大摇大摆保持平衡,不然容易被风吹到,我觉得大摇大摆实在太傻,但又担心被风吹倒摔跤更傻,还是悻悻的把手抽出来用力划动,划着划着觉得这模样实在傻气的可爱,不由得被自己逗笑。实在不是我弱不禁风,而是风太大哩!倘若林黛玉来这里走一遭,估计要直接吹回老家扬州呢。
这千眼桥也生的古怪,这样低矮,384年前建桥的时候是如何想的?
徐老师跟我们介绍说,这桥是明崇祯四年(1631年)的时候都昌一个叫“钱启忠”的大官儿领头倡议捐俸集资建立的,花了5年时间,为了都昌、星子两县的民众商贸便捷往来而建,除了叫“千眼桥”,也叫“钱公桥”。如今已经列入江西重点保护文物。
行到桥中央,桥下的水洼已经干涸了,脚边的地面能看到沙烟滚滚,风吹起这些黄沙慢慢的飘过来,风沙飞得矮,烟波荡漾,当真是好看。
桥底没有干涸的地方倒给人一种行在湖面的感觉,这些水洼安静的很,风一调皮,就吹皱一池春水。
被常年沉浸在湖底的松木桩上寄生了密密麻麻的小河蚌,一粒粒,像葵花籽,湿润的桥底也是个寄生的好去处,这些河蚌成群结队,我们一步步走过去,往桥的那头走,竟有种脚底生花的错觉,踌躇之间,已为陈迹。
许是我脚程快,走完这两千六百多米的桥也花了37分钟。下了桥,就是堤坝边,绕是我见惯了国内的海,也被这鄱湖给惊艳到了,湖水往堤坝边涌来,一浪赛一浪,堤坝边的泥土被冲刷的节节败退,围着堤坝的浪潮就像黄浦江水,黄澄澄的映着这荒凉的大地。水光潋滟,秋风不急,湖面上许多渔船,隔湖眺望,对面就是星子了,现已改名庐山市,站在岸边能看到对面的高楼大厦和城市建筑。
我站在这儿,久久不能言语,抬头看,是蔚蓝的天,往前看是隔湖的城,回头看,望眼平川,我们被笼罩在这黄沙中,望不到头。
人在自然里,就是沧海一粟,天地浩瀚,胸中不由得长抒一口浊气,哪里还要待到此身作古?然此身已是尽头矣!
这里有太久远的故事,在岁月的长河里,发生在它周围的,发生在它身上的,或许至今,早已经没有人记得,又或许,一直都记得这湖、这桥所经历的磨难。
回到县城的时候,两条腿几乎不是我的了。
我们回来了,又一拨人离开了,可是千眼桥还在那里。
ZW
2017年12月5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