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悲哀总是多于喜乐。我早该明白的。他若真的记得我,何至于我见他后那么多日,他都不曾来找我。
------------------李雪
一年之后,小白脸又重回家中。而我已不是当初那个叛逆任性桀骜不驯的少年。
有时候想想,觉得上天其实很公平,它让你失去了一样东西后,总会让你收获和补偿另外一样。就好像我失去了奶奶,可是又找到了另外一个亲人。
感情是一样的,只是看待的角度不同。
小白脸一如既往地用功学习,我看见他聚精会神地做着厚厚的一本练习册,就像一年前的样子,不同的是时间让每一个人在这一年中成长和成熟了许多。
半个月后,我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和小白脸成为了校友。
夜里,城市的街灯开始亮了。房间是静谧的,窗台前的台灯照着暖暖的光。我坐在窗前,灯光下放着一本崭新的映着卡通人物的笔记本,旁边是一个圆形的老实闹钟,或许在这个安静的时刻时针秒针转动的痕迹才是证明自己生活流动的美好证明,因为一切都是静的,只有一个声音在和自己对话。一行行娟秀的字迹在世上鱼跃。
曾几何时,我现在自己开始喜欢写日记。
“李雪……”
门外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夜的宁静,伴随而来的是馥郁香浓的牛奶香味。小白脸把刚泡好的牛奶放在桌上,问:“今天作业多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说:“都在学校写完了。”
小白脸说:“快趁热把牛奶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变得如此体贴,我微笑着将杯子双手握在掌心,很快温度从掌心穿感到全身,暖意在周身蔓延。
“如果肚子饿吗,冰箱里还有一些面包和奶昔,我帮你在微波炉里热一热。”
“不用……”我摆摆手,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真的很温暖人心,让我想起了奶奶。如果奶奶还在的话,会三不五时会约一些老友聚会,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跳跳舞,打打麻将。夜里她又要忙的很晚回来,而楼下也许还停着一辆车,专门过来接她。
她会在来之前,问我肚子饿不饿,告诉我冰箱里准备的食物。
我不经意间伸长脑袋透过窗户落眼向下看。嗯,今天那辆黑色的大众还没来。
是的,以后也永远不会来了。
我家住在四楼,楼下是一条穿阔的马路,路边种着遮天蔽荫的参天大树,到了夏天午后,一片又一片此起彼伏激烈不止的蝉鸣盖过了马路的喧嚣。
小白脸要去学校开学生会选举,换了衣服出门了,我说:“不要忘了带钥匙。”然后锁上门,又慵懒的回到房间。
房间布置的井井有条。一个一百多平米的三居室的商品房,两外两个房间一间是客房,后来改成了书房,另外一间则是奶奶的卧室。客厅亮着灯,沙发上摆着杂志,墙角的金鱼缸闪着光。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径直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把面条,打开燃气炉,就着橱柜里的佐料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虽然味道很简单,自己却吃的津津有味。小白脸也夸我,真是天生的美食家啊。可是他唯一会做的美食,也不过是面条和蛋炒饭。
夜深了,想到明天是开学的第一天,老师要求提前到学校准备开学典礼。于是,将明天学习的书籍和文具整理好装进书包,确定一切都准确无误后,也终于到了说晚安的时候。睡前洗个热水澡,然后,懒懒地傻傻地,迎接新的一天到来。
晚安,关灯的瞬间轻轻对着台灯说。
清晨,天亮的很早,我简单收拾好了房间便匆匆出了门,清早的阳光总是那么美好,街道安静,路面一尘不染,隔夜后的空气像过滤了一样干净清新,好像生活在这一刻一切都是美好如初,心旷神怡。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在楼下邮箱里取牛奶,然后骑上自行车,迎着风行驶在如梦初醒的街道上。
早自习下了之后,我留在教室看书,突然手机屏幕亮了,闪出一行字。我拿起手机,看见上面写着:李雪,你在哪儿?待会儿过来找你。再往下翻,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发信人,潘晓。
啊?一愣,惊讶发出声,她怎么会在这?
连忙回复短信:我在七班,在一楼转角的地方。手指点了发送,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图标变成发送成功,脑海里突然闪现着她的样子,曾经一起在同一个地方上学,一起周末相约去滑冰场,一切买衣服,一起下晚自习后吃麻辣烫,还有一起上网,一起逃课,一起打架。
还在陷入美好回忆里情不自禁地微笑,突然窗外有人大声喊:李雪。
我惊愕地回过头看去,窗外那个长发飘飘眉清目秀的女孩正看着自己,笑容喜悦地向自己招手,立刻尖叫出声,迫不及待地走出教室:“潘晓……是你……”
我说:“潘晓,你不是说去广州了吗?”
她无奈地做了一个鬼脸,又笑了:“我妈最后决定不带我走了,她让我听话,好好读书,三年以后再去广州。”
“哇,我真的羡慕你啊,就算不去广州,你的成绩也排在全班前五名了,也是被重点观察的对象,只是好可惜,广州那么好,而且听说那边的大学起分线要低很多。”
“舍不得你啊。”潘晓脱口而出,像撒娇一样:“你那么可爱,哈哈哈,也是你欠我的,所以你这三年一定要好好地补偿我。”
“哎呀,那么肉麻,不过来到这里我确实有些不习惯,周围都是陌生的同学,而且班主任说下学期要分文理科,我就有些茫然了。”我一怔,又说:“管他呢,现在还刚开学,一切都那么早,我们还有接下来好长好长的时光,所以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学校通知八点钟准时到体育场进行开学典礼。
正好,可以和潘晓去学校逛逛,还没有好好地参观新校园呢。
松华一中是全省的示范高中,也是全市最好的学校,基本上这里汇集了全市所有有钱人家达官贵族的纨绔子弟,也有最天资聪颖又勤奋上进的莘莘学子。教学楼是新装修的,周围簇拥着花园假山,建筑又偏欧美风格,前面是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后面一整栋则是整个全体高三,而中间则是一大片树丛,再往前走就是传说中的情人湖。
“对了,你办了饭卡吗?听说今天的人特别多。”我皱眉:“可能以后每天都要在学校吃饭了,真无聊。”
潘晓神秘地笑了,然后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绿色的卡片:“那,你看,我报名的时候,就有人帮我弄了。”
“谁啊?你不是说你爸妈都不在吗?”
“那就不可以有同学吗?”我停下来,话音一转静静地说:“我以前认识的一个男生,在读高三,他知道我也在这个学校,所以来找我,顺便帮我办了一些杂事,还说,以后我遇到麻烦一定要找他。”
“哈哈哈,大小姐,你那么厉害谁敢欺负你啊。”潘晓扯了扯头发,看了一下手机时间说:“现在时间还早,要不,你陪我去食堂办卡吧。”
“好啊,顺便请你喝酸奶。”
走了没多久便走到食堂,还未进门,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蒸饭味,就像老家做大锅饭的食堂一样,食堂的人很多,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光线很暗,看见一个个灰暗的身影像一条长龙一样排着队。潘晓抱怨:人真多啊。无奈之下,也只能站在后面等待。
我指着远处聚满人的窗口说:“我们去买酸奶。”
话音未落,突然一个身影朝这边撞过来,将身子靠外撞了一下,接着后面又跟着一个人。我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潘晓扶着,才站稳便看见刚才走过去的是一个大摇大摆趾高气扬穿着很成熟的女生,好像脸上还化着淡淡的妆容,后面跟着一个同样扮相时髦的女生,头发像是刚烫过一样,然后前面的女生突然张开手臂,向她走过来的是另外一个身形高大背着一个小皮包的女生,同样地热情地张开怀抱,身后是一群女生,她们互相拥抱,大声尖叫全然不顾周围人的反应。
“你没事吧。”潘晓扶着我,我狠狠地朝刚才那个女生瞪过去,刚想说话被她叫住:“算了,不跟她们一般见识,没事儿。”
回过神来,刚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们这两个久别重逢难舍难分的女生就这样手牵着手不得不分离在阳光充沛的八点钟的体育场。周围都是陌生的男生女生,大多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过都是新人,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是在交流曾经的轶事或是最近发生的新鲜事。
有个女孩子瘦瘦的留着短发看上去乖乖萌萌的样子,穿梭于人群里,像一只小蜜蜂一样,不小心撞到了人脸上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不一会儿就站到了队伍前面,和她距离不远的戴眼镜的女生挥挥手,像是依依惜别,随后又拿出包里的镜子,兀自照了起来。
开学照例是枯燥的校长致辞,新学期回报,闷的让人愣在那里发呆走神,耳边广播里的声音振振有词滔滔不绝。困的想睡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导处主任开始通报批评一处材料:“高二女生张珍雨于上学期六月十五日,与某男生发生矛盾,随后上前打闹,中午又叫了隔壁班的陈某某几人对该男生进行围殴。鉴于此,对张珍雨和陈某某及其同伴予以警告处分。”
话音刚落人群里开始骚动起来,许多人开始谈论,毕竟是件让全校师生都通晓的事情,这个女生绝对不一般哦。
然后教导主任又宣读了一则材料:高一陈磊以过生日为名,叫许某某等人收取钱财被徐某某打伤,徐某某又和赵某某因此事发生纠葛随即在校外邀约了二十几人进行打架斗殴。因此事特别严重,性质极其恶劣,人数参与众多,对徐某某和赵某某记大过处分,对陈磊记警告处分。”
人群又要是骚动了,可我对这些事丝毫不感兴趣,想想曾经的江湖往事:才二十人?记大过处分?性质极其严重,情节特别恶劣?忍不住一声冷笑。
没过多久,开学典礼就结束了。
匆忙走进教室后,我才发现,那个留着短发在人群中照镜子的女生和自己一个教室,不过她坐在教室另一边的角落里。上课的时候匆匆地赶到,不好意思喊了一声报告就偷偷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