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灯

      一个人如果能够活到80、90岁以上,人们一定会说他高寿,似乎是一件值得人人称颂的事。这种年纪的人去世,老人会说,这是喜丧,年轻人去参与悼念,会增寿。但对于这样一个年老的个体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经常看到有关养老院的电视节目,那里的老人们似乎个个都很开心,满脸的皱纹、佝偻的身躯、混浊的眼睛,护士在一旁给他们喂着饭,有一些人在为他们表演节目。

     有篇不起眼的报道,一个84岁的老太太,在除夕后第三天,在上午9点多钟的时候,在天色还是那么明亮的时间段里,毅然决然地走向了黑暗。在过年的时间里,她的家人到养老院来看过她。那天她也像平常一样与同院的老人吃早饭,聊家常。然后,她在一个洗衣工的惊呼声中,以她的老迈之躯,翻过了栏杆,从四楼坠地而亡。

     我的慈祥的祖母,在她73岁的时候,离我而去。当年的我虽然还在读书,却已20,竟然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一直深深地恨自己没有为她尽孝心,没有给她买过一点好吃的东西。我依然悔恨自己小时侯和她呕过气,痛苦地品味着“孙欲孝而亲不在”椎心泣血的悔恨和遗憾。我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大声地呼喊她,把我的慈祥的祖母从死神手里拉回来!但现在我明白了一点,死亡不可抗拒。鲁迅曾悔恨自己在他父亲弥留之际,听从亲戚的话,大声地呼唤了父亲,给父亲增加了痛苦。我还是不懂他,为甚么?虽然呼喊不能留住亲人,但可以让亲人感到我们的悲痛,不是吗?

    人在死去的过程中,是有意识的,知道自己的生命正从自己的身体里慢慢地抽离。多次看到、听到人们说,垂死的人听到亲人的话会流泪,会紧紧地抠住亲人的手不放,似乎还希望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就像一个孩子,死死揪住母亲的衣角不放。

    秦怡,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历经磨难,却依然美丽挺拔、端庄高贵。虽然她相貌像林黛玉,却不是多愁多病身。镜头面前,她平静地坐着,说着简短的话,感谢着观众,她说,我会一直做到死的那一天。

    一个90多岁的老母亲,她每天要侍候三个傻儿子,这三个儿子生来至今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妈”,但她一直在为她的儿子们缝衣做饭。她似乎也没有考虑过死。

    人生如灯,在活着的最后时间里,只要有亮光,就让它一直为别人亮着吧。忘我地存在着,这样,灯灭了也不会有遗憾。这也许不失为生命最后时节的安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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