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纠缠态
秦风是在晨会上被点名的。
会议室的白板上还留着昨夜的对撞机运行记录，红色记号笔圈出的"7号探测器异常"字样刺得他眼睛发酸。项目负责人周教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台精密仪器："秦博士，你昨天11:27分的操作记录有些问题。"
投影屏切换成监控日志，11:23到11:27的时间段果然被一道粗黑的横线截断。"所有摄像头都黑屏了，温控组说是传感器故障，但..."周教授敲了敲桌子，"我查了气象局数据，那五分钟里没有电磁脉冲记录。小吴说你当时按了紧急制动？"
秦风感到后颈又开始发烫。他昨晚在实验室翻到凌晨三点，试图复现昨天的异常：调整磁场参数到0.99TeV时，γ射线频谱仪的指针总会在某个临界点微微震颤，像被某种力量轻轻拨弄。
"我确实按了制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当时粒子束流出现异常波动，可能引发设备损坏。"
周教授没接话，转而调出另一组数据："这是今早6点的环境监测报告。"屏幕上的γ射线频谱图里，那个诡异的尖峰又出现了——和昨天的形状分毫不差，连时间戳都精确到秒。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秦风看见小吴缩在椅子里，手指绞着实验服下摆。他记得昨夜小吴值夜班，或许注意到了什么？
"秦博士，"周教授的语气缓和了些，"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上个月你在《自然》发表的量子退相干论文很漂亮，但..."他顿了顿，"我们做科研的，最忌讳把主观感受代入实验数据。"
散会时，小吴追上来。他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棒棒糖包装纸，是秦风妹妹秦月最爱的葡萄味。"教授让我把7号探测器的日志拷给你。"他把U盘塞进秦风手里，压低声音，"昨晚我偷偷查了历史数据——从三个月前开始，每个月的18号，7号探测器都会出现类似的尖峰。"
秦风的瞳孔微微收缩。今天正好是9月18日。
"还有这个。"小吴掏出手机，翻到一张照片，"昨天下午我在通风管道清理灰尘，拍到这个。"照片里，金属管道内壁附着着淡紫色的荧光物质，形状像极了他昨天看到的纠缠线。
"我查过成分，"小吴的声音发颤，"不是已知的任何材料。倒是在数据库里找到个相似的——"他突然住了嘴，因为秦风的手机在震动。
又是那串乱码：Ψ-7-α-∇。
这次短信内容更长："19:00，天文台废墟。带上你昨天拍的绿萝。"
秦风抬头，正看见小吴欲言又止的眼神。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收起U盘，转身走向实验室。路过走廊尽头的玻璃幕墙时，他下意识侧头——玻璃倒影里，有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站在他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但秦风"看"到了。
无数金色光带从男人身上涌出，像活的星河。其中一条光带突然缠上他的手腕，带来尖锐的刺痛。秦风踉跄一步，再抬头时，男人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秦博士？"路过的实习生小林喊他，"您没事吧？"
秦风摸了摸发烫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光带触碰过的灼烧感。他低头看表，17:50——还有十分钟到约定的时间。
天文台废墟在城郊，曾是上世纪的天文观测基地，十年前因设备老化废弃。秦风开车经过荒草丛生的山路时，手机再次震动。是秦月的视频通话，他接起来，屏幕里妹妹的脸被夕阳染成橘红色。
"哥！我今天在生物实验室养了只果蝇！"秦月举着培养皿，里面的果蝇翅膀泛着淡紫色的光，"你说奇怪不奇怪？它的复眼颜色和昨天那片花瓣一样！"
秦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凑近屏幕，仔细观察果蝇的复眼——那些六边形的小眼结构里，竟隐约可见类似量子纠缠的螺旋纹路。
"哥？你又走神了？"秦月戳了戳屏幕，"对了，我今天在操场捡到片叶子，和你说的绿萝叶子好像！"
她摊开手心，一片绿萝叶静静躺在那里。叶尖的水珠折射出彩虹，秦风却看见更诡异的东西——叶片的叶脉里流动着金色的光，和他昨天感知到的"纠缠线"一模一样。
"小月，"秦风的声音发紧，"这片叶子在哪捡的？"
"就在宿舍楼下啊，就那棵玉兰树旁边。"秦月歪头，"不过那棵树真的没开花，你说它怎么会有绿萝叶？"
挂断通话后，秦风猛打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他摸出绿萝叶——今早从实验室带回来的那片，此刻正躺在副驾驶座上。在夕阳下，叶片的脉络里竟真的流动着金色的光，像被注入了某种能量。
天文台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门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废墟中央的观测台还在，水泥台面上刻满岁月的裂痕。秦风刚踏上台阶，就看见阴影里站着个人影。
"你迟到了七分钟。"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得像来自地底。
秦风后退半步，握紧口袋里的U盘。男人缓缓转身，帽檐下的脸隐在阴影里，但秦风还是"看"到了——他的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里面流转着和纠缠线一样的金色光纹。
"你是谁？"秦风问。
"我是谁不重要。"男人抬手，指尖亮起淡金色的光，"重要的是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手掌摊开，秦风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实验室的天花板、小吴惊恐的脸、7号探测器的日志、秦月发梢的紫花瓣、果蝇复眼的螺旋纹路......所有画面像被揉碎的拼图，在他眼前快速闪回。
"观测者的世界，"男人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不是叠加态，是纠缠网。每个观测者都是网上的节点，当你觉醒时，网就开始震动。"
秦风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什么网？"
"量子纠缠从来不是粒子之间的舞蹈，"男人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是观测者与被观测世界的共鸣。三个月前，第一个节点在日内瓦觉醒；两个月前，第二个在东京；现在，轮到你了。"
"所以那些γ射线尖峰是......"
"节点激活的信号。"男人笑了，琥珀色瞳孔里映出秦风的倒影，"你以为昨天看到的是幻觉？不，那是网在向你传递信息。想知道答案吗？"他的指尖指向观测台下方的暗门，"地下三层有个实验室，那里有你要的一切。"
话音未落，男人的身影彻底消散。秦风冲向暗门，发现门锁是老式的机械密码锁，面板上刻着一行小字：观测者的生日。
秦风的生日是11月7日。他输入1107，密码锁"咔嗒"一声打开。门后是向下的阶梯，墙壁上嵌着应急灯，昏黄的光照亮了刻在墙上的公式——全是量子纠缠的变种方程，有些符号他从未见过。
地下三层的实验室比想象中先进得多。中央的工作台上摆着台银色的仪器，外形像放大版的量子对撞机，旁边的显示器上跳动着和7号探测器相同的γ射线频谱。操作台上散落着几页纸，最上面那张写着：
《观测者计划：第7号节点激活报告》
日期：2025年9月18日
实验体：秦风（代号Ψ-7-α）
状态：觉醒成功，纠缠阈值突破临界值
备注：建议启动节点连接程序，准备接收第一波信息洪流。
秦风的手指悬在报告上，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猛地转身，看见周教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和昨夜监控日志一模一样的U盘。
"你不该来这里。"周教授的表情很复杂，有震惊，有挣扎，还有一丝秦风读不懂的恐惧，"他们欺骗了你。观测者不是什么荣耀，是......"
"是什么？"秦风追问。
周教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的瞳孔突然泛起淡金色，和那个神秘男人的琥珀色如出一辙。秦风"看"到无数光带从周教授体内涌出，缠上他的手臂。这一次，疼痛更剧烈，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的神经。
"快跑！"周教授突然吼道，声音里混着另一个人的语气，"他们要的不是节点，是活体容器！"
实验室的警报声骤然响起。秦风转身往楼梯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冲上地面时，看见废墟外的天空正泛起诡异的紫红色，像被某种能量场浸透的幕布。手机在掌心震动，是Ψ的短信："节点连接已启动，准备接收真相。"
而在他身后，周教授的身影正在消失。他的身体像被揉皱的纸，逐渐透明，最后只剩下一句模糊的低语："秦月......小心......"
秦风跌坐在地，看着掌心的U盘。里面除了7号探测器的日志，还有段加密视频。他颤抖着点开，画面里是妹妹秦月的卧室——她正站在窗前，发梢的紫花瓣飘落，而她的影子在地上投出两个重叠的轮廓。
视频的最后，秦月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哥，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