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拇指被切掉一块肉,他们说十指连心,很痛!
我矫情地常常晒伤口:不能洗碗,洗衣服,但可以带着手套洗澡……一个多星期伤口才渐渐愈合。
昨天,我兴冲冲跑到六楼,想傲娇地告诉爸爸:瞧!我的伤口终于好了呢!爸爸!
可是,爸爸却再也不理我了!120急救人员告诉我,他没救了!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谁能告诉我,如果爸爸走了,是不是比手指的伤更痛?如果更痛,我尚能忍!可是,谁能告诉我,这心口的伤什么时候能愈合?
记得上个星期二,我割破手的时候,爸爸看见我流了好多血,帮我找创口贴的时候,手因心疼而发抖:“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人了……”
可现在,我伤口好了,我的爸爸却走了!
爸爸,您可知道,我这么大人,还是需要人心疼,还是需要爸爸的拥抱,还是需要爸爸的夸赞,还是需要……
是不是我的伤口一直不好,爸爸,您就一直不会走了?
你会为我吹吹,会担心伤口化脓,叮嘱我去你药箱拿百多邦,多涂涂……
对不起,今天看到他们为您换衣服,背后留下许多淤青,昨天抢救时,把您按疼了!可明明那么疼?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好让我们停止这个愚蠢的行为?
如果没有助念团的无私奉献,我们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噩梦!哪怕医生早已下了判决书,但是,我们总是不愿放手。
何为无常?您演绎得淋漓尽致,我们看得惊心动魄,还得忍着眼泪,不去面对妈妈的伤感。
她问:“我为什么不能难过,我的老公没有了!天天陪着我的那个人,终于丢下我一个人了……”
我哑口无言,但是,当我看到宝儿昨天的隐忍,今天却偷偷躲在外公空落落的床上独自落泪,我再也忍不住了:“宝贝儿,妈妈好可怜,妈妈再也没有爸爸了!”
我们相拥而泣,他不言不语,用眼泪回答我:“妈妈,我也没有那个抱着我玩游戏的外公了,再也没有了!在这人世间,他也是唯一的……”
独自陪在灵堂,亲人都已疲倦地争取时间休息,知道我要写文章,都体贴地给我清净,待会儿要来接班。大姐临上楼还跑来:“茜茜,我帮你插了热水袋,你陪着在这里冷……”
我们姊妹仨早已拧成一股绳子,虽然人说“兄弟姐妹,有今生没来世”,可是,我真的很想说:若是必须还有来世,我们还是相逢在娑婆,姐姐们,继续做姐妹,好不好?
那一世,我们还是无惧人生的无常与苦难,不过,换你们来做我的妹妹,让我把这一世欠你们的爱与包容,通通还给你们?
今天我才发现,妈妈的白发又增多了。我知道,那是思念留下的痕迹。
凌晨3点半起床念佛,到晚上九点,打在她身上的“鸡血”终于耗尽,她默默地端坐在藤椅里,落寞而伤感,一言难尽的表情,如一张苍白的脸谱。
脑梗让她变化很大,但是,现在她像个小孩儿,天真地信任我们对爸爸的承诺。
我好想把我身上的反骨一一剔除,好想移植一颗叫“耐心”的心脏,哪怕会被嗔恨灼伤,我也要做这场手术。
因为,我还想多陪陪我的妈妈,因为,再失去她,我就要变成孤儿了……
我知道,人该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可是,我忘不了,在我赤条条来时,温暖的臂弯,香甜的乳汁;故而,我必须在你们赤条条去时,静静地陪伴……
灵堂端放着爸爸的照片,我看到他含笑的双眼与我对望,他的肉身寄居在我身旁的棺木。我们距离不足两米,却,实已阴阳相隔……
“爸爸,您看,我的伤口长好了呢!”我对他试图微笑,可是,我的大脑控制不住我的嘴角,也掌控不了泪水的闸门。
说好的微笑道别呢?
请原谅我最后一次耍赖,好吗?我亲爱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