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22日 星期四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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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接到堂姐的电话，她说她马上就回到娘家了。我非常清楚，之所以她千里迢迢赶回来，完全是为了在她母亲的有生之年，给予多些陪伴，让老人家心情愉悦地安享晚年。
我的堂姐今年五十六岁了，她远嫁在千里之外的天津。如果不是出生在偏僻的小山村，自小过着衣不果腹的生活，她绝对舍不得离开生她养她的家乡，跟随着人贩子嫁到天津郊区。
说来，堂姐天资聪颖，上小学时成绩总是遥遥领先。无奈家庭生活困难，小学毕业便开始了与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虽然天天没日没夜地干活，可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在堂姐二十岁那年，有人贩子不停地在她面前游说，说天津的一个郊区，那里的生活富裕，只要嫁到那里，就可以摆脱农活，到工厂上班。过腻了修理地球的日子的堂姐到底还是心动了，悄悄跟着人贩子逃离家乡。
到了天津，人贩子把她卖给了一个家庭生活条件可以，但个子矮小且大堂姐八岁的男人。咋一见面，堂姐压根看不上这个只靠长相丑陋给人留下印象的男人的。但是人贩子怎么可能甘心让自己竹篮打水不一场空呢。他近乎是威逼堂姐，喜欢与不喜欢都得嫁。
心不甘情不愿，堂姐都只能屈服。不过，堂姐心里还是有说不出口的遗憾，尽管她没有国色天香的容颜，但和她所嫁的丈夫相比，可谓称得上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不过，唯一可以让堂姐得到安慰的是，那里的生活水平比家乡好上千百倍。不仅一日三餐有肉吃，还不用干农活，走出家门口，到处都是工厂，随便可以找到一分手工活。
心灵手巧的堂姐在一家绣花厂上班，她所做出的手工不仅质量高人一等，而且动作利索。如此，她每个月可以挣来四百元钱。要知道，在八十年代初期，这点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两年后，堂姐的第一个儿子都已经满周岁了。她的丈夫终于放松了警惕性，允许她回娘家。
长途跋涉，转了一次又一次车，堂姐带着儿子回到久违的家乡。正直青春的堂姐本来做好不再回天津的打算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所嫁的丈夫不仅长得丑，而且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喜欢骂人，让人承受不了。
最终让堂姐改变主意的，当然还是因为贫穷，看着家乡的亲人还苦苦地在温饱线上挣扎，堂姐觉得揪心。两个月后，堂姐还是踏上了回天津的路。
自那以后起，堂姐就极少回娘家了。在书信来往中，家里的亲人知道堂姐已有两个儿子。通过她的努力，她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她每年除了不断地给家里寄写衣服和钱以外，至少要十年才回一次娘家。
2
积累了一笔资金以后，堂姐当机立断租了个门面开了一间窗帘店，出售并安装窗帘。凭借一双灵巧的手，她做出水准极高的窗帘，这些窗帘深受广大顾客的喜爱。很快，她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两个儿子渐渐长大，堂姐有了买房的打算。这样，她只能马不停蹄地像一部机器高速运转。据她自己说，为了多挣点钱，她常常加班工资到凌晨一点。
功夫不负有心人，九八年的时候，她终于买了两套房，耗资八十万。如此庞大的资金，不仅花光了她全部的积蓄，还欠下了一些债务。
紧接着儿子上高中，所需费用也在增长。为了生活忙得焦头烂额的堂姐，更难得有时间回娘家了。那些时间里，她拼尽全力，为营造美好的家而忘了一切。
十年后，她的两个儿子都大学毕业并顺利找到工作。工作不久，又相继结婚。这时堂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堂姐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时，堂姐才发现，为了生活，从来没有顾及自己的母亲，她感到内疚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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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堂姐再一次回娘家，看着母亲那沟壑纵横的脸和微驼的背，才发现母亲老了。回想起母亲坎坷不平的人生经历，堂姐的眼睛湿润了。
堂姐一共八兄妹，她排行老四，她之上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比她小的有一个弟弟和三个妹妹。
在堂姐十五岁那年，一场大病夺去了堂姐父亲的命。孤儿寡母，无法维持一日三餐，迫不得已，堂姐的母亲只能将堂姐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送给别人抚养，从此这个家就烙下了支离破碎的烙印。
那段时间里，堂姐常常听见母亲在深夜里无声地哭泣，那哭泣声中有无穷无尽的无奈和悲痛。那时堂姐发誓，不能重蹈父母的覆辙，一定要摆脱这种穷困潦倒的生活。
也许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堂姐才宁愿委屈自己远嫁他乡。
在堂姐嫁人十年后，她的一个哥哥不幸染上绝症，医治两年欠债累累后撒手归西。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堂姐的母亲来说可是致命的一击。那次堂姐回来奔丧，因为惦记家里，只停留了一两天就回家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母亲是因为让她放心，才强忍住心头的悲痛，没有表露出来。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离别，堂姐的母亲迅速地衰老了。由于堂姐的一个哥哥在市区做生意，并在那买了房，所以长年累月在老家生活的只有堂姐的母亲一个人。虽然堂哥几度要接自己的母亲去市区一起生活，但她母亲习惯了农村的生活，觉得在市区生活度日如年，就这样，选择一个人在老家，孤孤单单的生活。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将是一辈子无法弥补的遗憾。堂姐说，趁现在还来得及，在母亲的有生之年，不管多忙，不管多远，自己每一年一定要抽出时间，多陪陪自己母亲。
作为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堂姐已经决定常回家看看，我相信积郁在堂姐母亲心头那厚厚的冰霜定会渐次融化，变成暖流滋润生命，让幸福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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