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文依梦就要殒命在白然的暗器之下,原来好像全无准备的文依梦身子往后一倾,几点寒星贴着他的耳畔飞过,犹带着丝丝风声。文依梦两足发力,鲤鱼似的滑出九尺,展开身法的同时,反手拔剑,几下挥舞,挑落了剩下的暗器。白然毕竟绰号神仙手,手上功夫当然了得,她见自己的暗器落空,心中更是下定了杀意,双袖一挥,两条皮鞭毒蛇似的卷向文依梦,文依梦身子一偏,扭身在空中一转,避了过去。还未等白然继续追击,文依梦脚尖轻点皮鞭,借势一弹掠起。他使出这一连串的身法,仍是面不改色,开口问道:“白坛主莫非是信不过文某?”
白然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本坛主会如此好骗,相信你来风铃不是为了神刀?”
神刀,鬼哭神刀,事实上江湖上的人只听说它的威力,却并没有谁亲眼见过。如果不是传言说神刀在风铃出现,而邓君泽恰恰得到了这柄刀,并因此召开神刀大会。那些当初屈死在白虎集的江湖人士,也不会来这偏远的风铃。
传说总令人向往,因为没人能证明传说是真是假。江湖上的人,大多有欲望,有贪念,欲望和贪念很重的人,对传说往往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现在除了丁谨他们,其他江湖人都不晓得所谓的神刀不过是宦喻楼的圈套。
丁谨的脑海里渐渐现出宦喻楼这个人,他的身形,他的相貌。
他陷入了深思,他想知道宦喻楼为什么要杀这么多的江湖豪杰。但是他想了很久,仍是猜不出宦喻楼究竟是何意图。
现在江湖上的谣言已变成了凌素飞夺了刀,杀了好多江湖人,这样看来会有更多的江湖豪杰找上凌素飞。就算一批江湖豪杰死了,还会有下一批,陆陆续续地要找凌素飞,其结果是凌素飞将永无宁日。
如今死在白虎集的这些人,到底是金风玉露楼的人所杀,还是凌素飞所杀?
丁谨想不通,因为他努力地设想金风玉露楼的人动的手,但他的理智告诉他凌素飞出手的可能性更大。
倘若凌素飞真的已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狂魔,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并肩而战的少年?
丁谨暗暗叹了一口气,所以他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凌素飞。他知道以凌素飞的性格绝不会和那些人解释说他并没有见过神刀,结果只会造成双方的恶斗。
他要先于江湖豪杰们之前找到凌素飞,希望可以说服凌素飞,或者阻止凌素飞杀更多的人。
白然和文依梦又过了几招,见丝毫占不了上风,只好倒飞回椅子上,面向文依梦,心念电转,故意问道:“文公子当真不是志在神刀?”
文依梦道:“文某没有必要说谎。”
殷晓风附和道:“文公子剑法高超,他要想夺刀,你们谁都拦不住,他既然说不是为了神刀,当然就是说真的了。”
白然点点头,勉强笑道:“看来这位公子对文公子甚是了解。”
殷晓风笑道:“当然了,文公子向来是说一不二,我们京城的公子哥们都知道。”
文依梦回过头去,脸色稍稍一变,低声道:“你这小贼什么时候成了京城公子了?”
殷晓风轻声笑道:“反正白然也不知真假。”
文依梦霍然回首,苦笑了一声。
方才因为方便短暂离去的陈蜀月这刻已感不过来,火光映照着她娇美似花、无暇如月的面容甚是好看,以至于白然的手下们都看的痴了。
但是其中一个黑衣人似乎是认得陈蜀月,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兴奋地脱口喊道:“蜀月,真的是谁?”
陈蜀月看着这黑衣人,仔细瞧着黑衣人的脸庞,良久方流露出惊喜之意,道:“树月,你怎么打扮的像个汉子?”
黑衣人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欣喜的色彩,道:“多亏了双老板和白坛主,否则你很难再见到我。总之一言难尽,既然白坛主想要神刀,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也帮帮她。”
这黑衣人便是四月神教的另一位教主,木树月,虽然男装打扮,但眉宇之间的如月宫仙般的灵气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的。
她们虽是姐妹,木树月又出面请求。本来陈蜀月是没有理由拒绝的,但是她还是稍稍有些犹豫,她支支吾吾地道:“这……这事情我也做不了主。”
“为什么?”木树月不解地问道。
“因为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陈蜀月娇叹了一口气。
白然显然听来甚是不满,她的眼里露出不愠之色,道:“看来这位姑娘是有别的人要帮了,否则不会不顾姐妹之情了。”
木树月回首冲白然一笑,道:“坛主,我再劝劝她。”
“不用劝了,她不知道什么鬼哭神刀。”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冷的令人不寒而栗。
“什么人?”白然提气问道。
一众手下齐声喊道:“白然坛主,称霸江湖。下凡尘世,敕令走奴!”
“靠着手下的吹捧才有胆量行走江湖,这样的人,不过是酒囊饭袋罢了。”这冰冷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在每个人耳边萦绕,即使是白然,也有些胆怯。
但是白然到底得顾及自己的身份,硬着头皮高声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话音刚落下,火光中突然降下了一个持剑的少年,这少年就立在众人之间,冷冷地盯着白然。
看到这少年,萧笙满眼惊喜之色,喊了一句:“凌素飞,你还活着。”
白然听完眼里的恐惧登时被野兽般的贪婪取代,她得意地笑了起来:“你是凌素飞,夺走鬼哭神刀的凌素飞”。
凌素飞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自言自语起来:“这世上,总有杀不完的薄情郎,诛不尽的负心贼。”
话音一落,剑光飞起,首当其冲的数名黑衣劲汉颓然倒地。
直到他们倒下来以后,鲜血才从他们喉咙泉涌而出。
好快的剑!
白然脸色惨变,她完全没有看清凌素飞的出手。
萧笙也是脸容变色,他没有料到凌素飞会不问缘由地出手。
凌素飞手腕一转,又是一剑斩去,匹练的白芒穿过交织的火光,带着一股凌厉无匹的劲力,飞取椅子上的白然。
萧笙眼快,他大喊一声“住手”,身子随喊声掠出,伸臂挡去。
文依梦见萧笙有如此举动,大惊失色。
真气在萧笙体内不受控制的流转起来,并源源不断沿着他的手臂流出,如潮水似的悄无声息形成气场,遮住了凌素飞的剑光,遮住了凌素飞的剑气。
凌素飞斩出的剑再不能前进一寸,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像是被一瞬间抽空似的,再不能使出半分力气,他觉得匪夷所思,瞳孔里也露出了少见的惊恐之色。
这是什么武功?
白然见状沾沾自喜,她趁机离座掠起,两条皮鞭一齐甩出,卷向凌素飞。但是她的皮鞭刚甩出,就感到一股莫名的气劲将她整个人包裹,她再不能使出凝聚真力,就好像她自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力量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笙此刻也不好受,豆粒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涔涔而落,他的身子也渐渐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
丝丝血滴从萧笙嘴角溢出,他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喷出一口鲜血的同时,往后仰面倒了下去。
那股劲力随之消逝,凌素飞和白然的身子均是如断线风筝似的往远处抛了出去,足足有三丈有余。
文依梦的眼里流露不可置信的神采,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萧笙,问道:“你到底用的什么武功?”
萧笙的面容因痛苦而有些扭曲,他勉强摇摇头,吃力答道:“我……我也不知道。”
再看白然,白然已被手下们接住,靠着椅子牛一般喘息着,而凌素飞,却已是不知所踪。显然方才萧笙的武功对凌素飞消耗颇大,以至于他也不得不先避一避,调养一番。
“你不是一直想帮凌素飞吗,为什么还要救白然?”文依梦看着身子虚弱的萧笙,不解地问道。
萧笙叹道:“我不想看到别人为难凌素飞,也同样不愿意看到凌素飞乱杀人。白然他们虽不是好人,但还罪不至死。”
文依梦也是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凌素飞,此番是注定回不了头了。”
萧笙眼露关切之意地问道:“凌素飞呢,他刚才有没有受伤?”
文依梦苦笑道:“放心好了,以凌素飞的修为,是不会有事的。”
“坛主,伤的重不重?”黑衣人群中传出一个稚嫩而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
“喻冰妹妹,你不用担心,本坛主神功盖世,是不会有事的。”白然强提一口真气,强颜笑道。
那稚嫩而清脆的声音又在众人耳边响了起来:“坛主,我哥哥也在风铃,不如先去找他,他应该有主意,我哥哥他很聪明。”
白然不屑地笑了笑,道:“喻冰妹妹,你哥哥宦喻楼不过是邓府的一介管家,能有什么帮助?”
“宦喻楼”这三个字一入耳,文依梦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宦喻楼还有个妹妹,这下事情变有趣了。”
萧笙看着文依梦,轻声道:“你不会对人家妹妹打什么歪主意?”
文依梦摇摇头,只是微微一笑。
见宦喻冰再不言语,白然环视了一下自己的手下们,呵斥道:“你们这群废物,连一个受了伤的凌素飞都拦不住!”
木树月劝道:“坛主,只要凌素飞还在风铃,一定还会再见到他的。”
白然哼了一声,道:“下次见到凌素飞,他就没这么走运了。”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冲木树月问了一句,“这凌素飞的剑,比起伤你的武士如何?”
木树月答道:“凌素飞的剑,不亚于那武士的刀。”
白然傲慢地道:“就算再快的刀剑,也快不过本坛主的神仙手!”
文依梦他们听在耳里,又是觉得可气,又是觉得可笑。
殷晓风突然问道:“白坛主,我等并非是图谋神刀,是不是可以走了?”
白然眼睛溜溜一转,狡黠的色彩布满瞳孔,道:“几位看起来已受伤,如果不与本坛主同行,再碰到凌素飞该当如何是好?”
殷晓风道:“我们能应付的了,反倒是……”
“多谢白坛主好意,文某心领了。”文依梦打断了殷晓风的话,望着白然,淡淡回道,“文某知道白坛主神功盖世,但是文某一行还有别的事情,只好就此别过。”
白然一脸的不满,冲木树月使了个眼色,木树月会意,看着陈蜀月,道:“蜀月,好不容易见面,还想好好地与你喝一杯,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
“这个佳人说的甚是。”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在文依梦听来颇为熟悉的声音,但听得这声音曼声而吟道,“月下相约,美人如月,今宵好酒,十年佳酿,不能结伴而饮,不能纵声高歌,岂非辜负了大好时光、如斯美景?”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五六丈外立着一个已过中年的剑客,这剑客的神情虽然稍显失落,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潇洒风流。
白然他们都不由得被这人所吸引,但文依梦却是神情凝重,原来温柔的眸里现出无限杀意。
文依梦是认得这人,不但认识,而且刻骨铭心。
“七嗔剑豪,萧恨水!”
文依梦的瞳孔在收缩,他的手已按上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