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与母亲视频，屏幕那头的她又老了许多。白发从两鬓蔓延到头顶，像一层薄薄的霜，眼角下垂的纹路更深了，说话时嘴角微微颤动，声音却还是那样温和。我盯着屏幕里的她，忽然发觉自己的眉眼间不知何时已有了她的影子——那微微下垂的眼角，笑起来时右颊浮现的浅涡，甚至连皱眉时额间挤出的细纹，都如出一辙。
挂断电话后，我对着黑下去的屏幕发了一会儿呆。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涩，默默念着：岁月呀，请你温柔对待她，温柔点，再温柔点。
成年后便离家，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归家，总觉得房子越来越小，门框低矮，楼梯狭窄，连厨房的窗户都不似记忆中那般敞亮。父母的身形也渐渐缩了水，不再像儿时那样高大威严。他们不再对我大吼大叫，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固执地争执。饭桌上，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邻里琐事，父亲偶尔插一句，我便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应和。
夜里躺在从小睡到大的床上，竟觉得陌生。窗外那棵老槐树还在，月光透过枝叶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恍惚间像是回到十几年前。只是那时嫌母亲啰嗦，现在却想多听她说几句；那时总想逃离这个家，现在却害怕某天回来时，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
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呢？不过是在视频时多听她说说话，回家时陪她逛一趟菜市场，或者偶尔寄些她舍不得买的东西。可这些，抵得过岁月在她身上刻下的痕迹吗？
镜中的我，终究会越来越像她。而我只希望，时光能慢些，再慢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