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肇事逃逸司机的供述,这起事故才完全清晰了起来……
司机是一位还未年满18岁的年轻人,家里有车,平日偷偷摸摸的会开两下,偶尔的短途,家里人也让他练练手,完成一些短距离的运输任务。
这天下雪,他的几个好友相约,去邻村的朋友家里喝酒。考虑到路不太远,几脚油门就到了,觉得没啥大问题,便开上汽车,去往朋友家。
10来个朋友,从傍晚一直喝到半夜,喝了好几个小时,24瓶一箱的高度白酒,喝了一半,每人至少喝了一斤。
喝完酒,其他朋友不愿意再走,睡在了朋友家,他路比较近,又有汽车,不管不顾的开上汽车,往家里赶。
那个年代,喝酒开车是特别平常的一件事,没谁会在乎,也没人劝。甚至也没有酒驾一说。
他也一样,在那个偏僻的农村,即便没有执照,即或开车喝点酒,只要不被抓住,似乎也没有啥,家里人睁一眼闭一眼的纵容着,他也就习以为常了。
起初上了公路,他还算清醒,知道有雪,慢慢的驾驶。后来,头有些沉,晕晕乎乎的,还知道摇下车窗玻璃,让清冷的雪花刺激刺激面部神经,清醒清醒,不至于打盹。
后来,不知道是因为大灯恍惚,灯影中的雪花让它变得迷离,还是酒已爬上心头,让他变得昏昏沉沉,反正没看清前方的毛驴车,那一瞬,传来了“砰”的一声,潜意识中明白碰了车。
在那一刹,他突然的清醒,睁开了模糊的双眼,习惯性的踩下了刹车,紧紧地踩着,没有松开。这中间,车辆似乎像匹脱了缰的野马,根本不受控制,眼睁睁的看着又碰了几辆毛驴车,然后停了下来。
车停的那一刻,他也完全清醒,坐在车上往后一瞅,似乎躺着一地的人,躺着一地的毛驴,还有一地的架子车碎片,以及一地的煤块。
那时,他害怕极了,内心拼命的在挣扎:
“下车救还是不救?救吧,看情形要死好几个人,自己又是无照,又是酒后驾车,恐怕要坐牢。不救吧,将来抓住了估计要罪加一等。或许抓不住呢?”
抱着这样的侥幸,他迅速发动汽车,也没敢下车,疯一样的开走。
他不敢回家,叫开了农具厂大门,将车停了进去。怕走漏风声,让农具厂值班员回了家,自己待了下来。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恐惧慢慢袭上心头,不敢睡,睁着眼坐了一宿。他一边想着可能出现的后果,一边耳朵静静的听着大门外,稍微一有响动立刻警觉起来,大点的气也不敢喘,生怕闹出动静,让外面知道。
黎明时,传来了最害怕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响 持续了好长时间。他不由从炕上跳了下来,悄悄的站到屋子的门后,心仿佛提到嗓子眼,呼吸也仿佛石化,没有气息。他紧张极了。
他默默的在心里祈祷,希望外面的人,认为里面没人,那种撕心的敲门声戛然而止,让他逃过一劫。
可事与愿违,随着敲门声的消失,有个人翻进了大门。
那一刻,他的心里冒出了两个字:
“完了,完了。”
也没再犹豫,他开了门,走了出来,望着车辆碰撞的印痕和碰掉的大灯,不得不 承认了自己肇事逃逸的事实。
做完这一切,天已放亮。
医院里,四个赶毛驴的人,整齐的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大脑都还清楚,经过诊断没有生命危险。
面对监理站工作人员的问询,他们没有人关心自己的病情,就像那是一个和自己不相关的人,态度极其漠然。
他们最关心的,是自己的毛驴,和那辆架子车。每一个人都在诉说着毛驴于家庭的重要,倾诉着驾驶车的历史。
而他们给出的价格,让人有些无语:
“一头毛驴怎么也得赔60元,一辆架子车怎么也得赔80元。”
听到这些话,在场的人内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五味杂陈,仿佛进了冰窖,浑身透着心凉。
也难怪,那是一个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生命相较于物质,说不上谁贵谁贱,人们所有的付出,不是吃好,而是为了吃饱。在这个大前提下,生命往往有被忽略的可能,活着就好。
从医院出来,几个人合计了一下,觉得事故非常典型,有必要开个现场会,教育教育其他的人。随又来到事故现场,当着围观的人,讲了讲这起事故的发生经过和原因,并由公安局的同志宣读了对司机的拘留处分。
这一切结束已是太阳当头,各个疲惫的倒头就睡,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