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先生掐掉烟,喝下一口热茶,右手握着法螺,左手抓着几张纸钱在蜡烛冒出的火苗上点燃,捏着一角往门口走,并吹响法螺。
“呜~呜~”,与之对应的是“噹~噹~”。“噹~”是坐在法坛左边第二张长凳上的高个先生的手中的小锤敲打锣发出来的。
“呜~噹~呜~噹……”如此“合奏”几声后,鼓、钹、铙同时跟着响起,灵堂中顿时热闹了起来,土香燃烧产生的烟雾都被响器扇出来的风震散了。
这是召唤孝子的信号。响器的声音一出,所有人立即知晓新一轮的法事开始了,孝子们就会从酒桌、饭桌、麻将桌上往灵堂赶来。
当然,也不是所有孝子都会到场,一是灵堂放着灵柩和法坛,比较窄,容不下多少人,二是站久或跪久了脚会疼,需要休息,大家就轮着来,只要保证灵堂里有足够的人在,不至于那么冷清就行了。
除此之外,香灯师是不能随意离开灵堂的。香灯师一般由死者的男性未婚后代担任,与先生们同吃,为先生们烧茶,保证灵堂里的蜡烛和土香一直亮着、烧着,即将烧完立马换上新的,同时,完成先生们交代的任务,诸如焚烧文书、找东西等等。
今晚是最忙的,先生们忙,孝子也忙,因为明天一早就得出殡,赶在吉时之前将老人抬到墓地安葬。
大约十点左右,花灯队跳完竹竿舞,将赏钱装好,结束完一天的任务,带着高兴与疲倦,在主家的安排下,到附近邻居家休息,预备明天送老人上山。
花灯队一走,围观的妇女们便开始忙着制作夜宵。夜宵一般是姜稀饭配咸菜,再搁点辣椒油,十分可口,是抢手货,去晚了不赶趟,洗碗水都吃不上。
吃完夜宵,邻居们大都回家睡个好觉,预备明天清晨起来帮忙;孝子们分成两批,小孩由母亲带着找地方睡觉,比如月灵,成年男孝子们则要熬到凌晨一两点,待法事结束才能回家或在灵堂打地铺、找张沙发或椅子眯一会儿。
大约十一点左右,灵柩挪至堂屋中央且靠近大门方向。先生吩咐香灯师烧一把土香,分发给孝子们拿在手上,待打绕棺(法事流程之一)结束,再插在灵堂外八仙桌上的升子中。有两个人没拿土香——王燕大哥是长子,拿的是引魂幡,身为半个儿子的李大狗拿的自然是灵牌。
打绕棺的精髓在“绕”,孝子们由三个分别拿钹、铙、锣的先生带领,从偏门进出,来回转圈,其间孝子们可一边走,一边散花(以说唱的方式抒发亲人对死者的思念)。其间,每到大门口先生们便会站住念唱一段经文,并敲锣打鼓,这时,香灯师的任务便来了——在特定的火盆中焚烧文书和一定数量的长钱(长纸钱)、短钱(方纸钱),还要放一串炮仗。
打绕棺时,要在灵堂外设一张八仙桌,上面放几个煤球,插上相应文书、蜡烛、土香。还要取来死者生前用过的雨伞捆在八仙桌上,下面放一装着半盆水的脸盆,脸盆边搭上洗脸帕,放着梳子和镜子。
打绕棺结束后,孝子们便各自找地方睡觉了。死者后代中关系较近的孝子,诸如儿子、女婿、亲侄儿(内侄、外侄),会与前几日一样,在灵堂中铺上棕垫睡觉,这称之为“守灵”。
虽说躺在棺材里的人是自己外婆,但睡在棺材边上,李光沫多少还是有些害怕。好在对门的二舅比较体贴,主动邀请李光沫到他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