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爸同龄,去世时刚四十出头。 女儿刚上初二,儿子小学。我在初一,记得刚过春节没多久。当时和瑞平一班从她那得知她叔走了。那雪好大,一点儿春天的气氛都没有,纷纷扬扬下了几天。
听人说他儿子是哭着从学校跑回去的……他是累死的。长年累月在砖窑里干活,盖好了房子。然后得了尘肺病,无药可救。已经在医院住了好久,别人向他儿子问及他的病情,小家伙口齿不清还结巴:血里没红细胞了,只有白细胞,他姨夫说拉的屎用脚都踩不碎。说这话时他满脸忧伤却无能为力,更大的预兆还在后面他甚至想都没来得及想爸爸不久将离开人世。
老假(兵伟)小时候很少有小孩愿意和他玩,一则东西吝啬,二则他妈不论理护犊子。小孩们经常起哄:老假卖瓦,一天卖俩,卖不完了,回家挨打。他还有个不讲理还手狂的姐,别人都不搭理他。但他最喜欢和我弟玩,我弟也没有拒绝他。好几次他姐回我家找她弟,有时候正玩着走了,有时没在,现在仍记得我们俩当时的对话。不知道几年级时俩人在我家厨房用煤火烤鸡肉,老假当天夜里都上吐下泻食物中毒了。我妈也是后来很久才从他妈口里得知,我弟还辩驳道自己也吃了咋没事。
他家没盖新房前是瓦房,临着大坑。雨季坑里还有水,水面到处是绿色的水藻。经常见老保用网捞喂他们家鸡吃,老保是老假的二爷。记忆中有个桥,坑贯穿南北,坑边有石磨,还逮过鱼。
老假的妈也是个厉害人,我弟小时候对我妈说老假的妈像个老虎,吵他爸时被小孩听到了。我奶领着我们玩时也听到过,劝他爸说别打了不和她一样,他爸委屈着说自己是被打者。
他们家有好几年家里没人 ,都去南方打工了。好在呆了几年攒了钱,给儿子盖了新房娶了媳妇,又生了俩孙子。她妈一直没改嫁也没有招夫养子 ,别人都不敢和她提那档子事。她性格挺硬,有人说他男人死时他一滴泪都没掉边说边骂。她女儿一次哭诉着说如果是你我都死了,活着啥意思。许多无泪的人实则坚强 ,却没人看见过他们流在心底的泪。
她努力为孩子提供着好一点的生活,她女儿上的最贵的私立中学。 这也是个争强好胜的女孩儿 ,她脚有点跛但没小儿麻痹严重。仔细看还是显而易见,她弟弟很维护她不容许别人开半点他姐的玩笑。她与众不同之处还在于脖子后面长了好长一绺类似头发的东西,夏天还喜欢穿低领的衣服。每每成为小孩儿好奇的对象,都想看看。
她妈要为她申请补助她嫌丢人哭着不让要,最近几年在漯河打工也很少在家。听人说她每次回家下车后她妈接的不及时就哭,她和她弟吵架错的都是她弟必须认错否则不依不饶。
有年春节放假时自己一个人逛街遇到她和她弟弟 走过去了她喊了我 ,我说放假有时间找你玩。有次我爸妈逛街时似乎也见过他俩,一转眼都看不见了,他们好像拿了好多氢气球在卖。
那是我最近一次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