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海暗兮繁云兴,严风急兮密雪下——卢照邻


那些人躺在泥泞中,眼睁睁看着生活把自己踩扁。就在最后一刻,也没有看到一丝生气勃勃的景象。要有多绝望,才会选择用投江这种方式断了自己的一生:河海暗兮繁云兴,严风急兮密雪下。

635年,天下已定,大国始成,范阳卢氏家族中,又多了一个新的生命。

卢照邻慢慢长大,自幼聪明好学,一身才气,别的孩子都在爬树捕鸟时,卢照邻便已经在各地拜访名师。小小年纪,博学能文,可谓才气非凡,在当时也小有名气。

在那个时代,白衣拜相是每个人心中的梦。十八岁的卢照邻,意气风发,一举中第。

一次偶然的机会,卢照邻与邓王相识。得到器重。被邓王视为司马相如般的人才。

29岁时,卢照邻辞别邓王,结交诗友寻求机会。

游历期间,闲居洛阳之时,他看着那繁华的长安,一时兴起,作诗一首,名叫《长安古意》,

诗中所表达的那份长相厮守的痴情,感天动地;而那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更是击中无数少男少女的心;大唐气象,在卢照邻的笔下熠熠生辉。

此诗一出,名动京城,堪比后来骆宾王的那首《帝京篇》。诗写的极好,可也差点因此丢了性命,其中有这么几句: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

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

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

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风。

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

武则天的侄儿梁王认为这是在戳自己的脊梁骨,随即一道令下,卢照邻便被丢进了大牢。

那个时代,当权者说什么就是什么,无处说理的卢照邻只能认栽,与王勃一篇《檄英王鸡文》招来祸端的经历差不多。

卢家上下,几番周折,才把卢照邻给救了出来。

出狱后的卢照邻又受到邓王的关照,给了他一个芝麻小官,在这样一个蛮荒之地,卢照邻过的并不舒坦。他发现自己百般努力仍然离理想抱负越来越远。

他游离山间田园,对酒当歌:

春晚山庄率题

顾步三春晚,田园四望通。

游丝横惹树,戏蝶乱依丛。

竹懒偏宜水,花狂不待风。

唯余诗酒意,当了一生中。

怀才难遇,壮志未酬,何其的感伤和愁闷。

后来,一个歌女(郭氏)出现在卢照邻的生活中,两人一见钟情、两情相悦,迅速坠入爱河:

十五夜观灯

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

褥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街含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过了一段欢乐的生活后,郭氏怀孕了,卢照邻计划去长安参加“典选”,两人面临离别,临行时两人相约正式成婚。卢照邻只想着他日回来,定当迎娶佳人,可不曾想到的是,这一去,竟成了永别。

满怀信心与希望的卢照邻回到长安,准备参加“典选”考试,正是此时,卢照邻接到父亲去世的噩耗,顾不上“典考”,卢照邻匆匆赶回家守孝。

不久,第二个灾难接踵而至。

料理完家事,卢照邻的身体出了问题,病发突然,来势汹汹,动辄卧病在床,他的腿脚开始不听使唤,想到千里外的佳人日日翘首以盼,卢照邻心中焦急万分,

巨大的落差,苦难的最高境界,卢照邻领略的通透。

卢照邻深山求道,炼丹制药,用了各种偏方,可那些没有任何认证的丹药又怎能治得了病,卢照邻病情反而愈加严重。

年过不惑的卢照邻把最后一线希望放在了当时的神医孙思邈身上,可就算是神医,在绝症晚期也无能为力了。

卢照邻万念俱灰,一次在孙思邈院子里,看见一株梨树,被虫害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无限伤感写了一篇《病梨赋》:

高才数仞,围仅盈尺。

修干罕双,枯条每只。

叶病多紫,花凋少白。

夕鸟怨其巢危,秋蝉悲其翳窄。

                      ——《病梨赋》

由于长期服用止痛药,副作用也越来越明显,卢照邻双脚萎缩,一只手也完全残废了。

又一个故事说卢照邻请人为自己挖好了坟墓,时不时叫人把自己抬进去,坐在里面,等待死去。

680年,卢照邻拖着半边已经无法移动的身体来到颖水边,回头看看自己破败不堪的老屋,再想起那棵垂死的梨树……

他一侧身,扎进了颖江水。


---------------完---------------

后来郭氏女歌手左等右等不见卢照邻回来,后来看到了同是初唐四杰的骆宾王的《艳情代郭氏答卢照邻》,这才知道卢照邻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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