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和卓玛有了那么一层特殊的关系,从那次相认以后,我自然而然地给予了卓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和关心。
卓玛,不,小虹,她大概因为草原的辽阔已经养成了活泼奔放的性格。她说,她十分喜爱她们绿洲边的沙枣树,因为它们具有极其旺盛的生命力,它们的花洁白高雅,芬香宜人,它们那些椭圆形的果子,又酸又甜,她最爱吃。她所说的沙枣花与她的性格颇有一点儿相似,因此与我们同来的蒋校友在一次开玩笑时,随口给她起了一个沙枣花的美称,我于是也跟着他们叫开了。
卓玛,苗条的身材,中等个儿,瓜子脸,皮肤微微有一点儿健康人的那种黝黑。两只眼睛大而明亮,长着长长的睫毛。剪着一头青春短发,发梢烫得微微向上发跷。发际间闪烁着自然的美丽光质。她常常喜欢穿着一件紧身的白色棉布T恤衫,下摆束在美式的牛仔裤中,这种装束自然地勾勒出了她那俊美的线条。她整个人显得小巧而玲珑,干净而利落,她全身都散发着青春少女的那股勃勃朝气,她的确具有沙枣花的那种迷人的风采。
在这少有的几个同行者中,我为能够与童年时代的好友意外相认而感到由衷地高兴。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忘不了卓玛她们一家人给予我和我们全家人的关心和帮助,我更忘不了她给予我的那一份童年时代的珍贵的友谊。于是,我一闲下来就想去找卓玛聊天,去逗她开心。
经过我与卓玛之间几次接触和长谈,我们又有了越来越多的话题。我赞美卓玛的新疆歌舞,她仰慕我的诗文,卓玛说她一直是我校园大作的忠实读者和听众,她还能够随口说出我那些自以为是的佳作和警句,唱出我谱写的校园歌曲,这使我对她更加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好感。在这样的环境里,我还能在这少有的几个人中找到一位谈得来的开心的童年好友,这当然使我颇为感到一番惊喜,只可叹她是女性,受我们民族传统封建礼教的束缚,在隔了这么多年彼此都已经长大了之后,使我一时还不便去与她深交。
这可不,我和卓玛之间那几次有限的交往,几番光明正大的谈话,竟然成了那两个同来的家伙取笑的话柄。
“哥儿们,想摘沙枣花吗?”
“哥儿们,沙枣花的滋味儿怎么样?”
有时候他们居然当作沙枣花的面取笑我。对此戏耍,沙枣花好似并不生气,她只是一边追打着他们,一边好似非常严肃地正告曰:“本姑娘已经名花有主,谁也别想!”
不知是真是假,在过去的三年中,我们又没有那一个人去注意过她的生活,现在我们也没有亲眼看到有哪一位男士来追求过她,即使有,追追又何妨?
几次一闹,看上去沙枣花并不在乎,那两位男生便也觉得无趣,不再取笑。于是我和沙枣花的交往也就变得自然和频繁起来了,谈话竟也开诚布公,无所不谈。
有些人就是这样,当你对某种事情越忌讳别人去讲、去说,那么别人就越会去讲、去说,而当你一旦对此变得无所谓、毫不在意时,他们便会觉得谈起来无趣无味而无需再说。当两个原有顾忌的人,那一层顾忌一旦被解除,那么他们之间也就不会再心存芥蒂,而变得无所顾忌了。
我和沙枣花在一次次的漫步和数十次的交谈中,她知道了我的初恋,知道了我中学时代爱恋的那个梅兰,我也知道了她和巴拉提的故事。
巴拉提是一位与她在同一块绿洲上一起长大又一并走出那块绿洲的新疆维吾尔族男孩,他和沙枣花一起居住在新疆哈蜜市的一个小镇边的草原上。他们曾经一起牧羊,一道上学,互相搀扶;他们曾经一起冒险骑着枣红马踏过沙漠和戈壁,曾经一起分享过那酸甜的沙枣和浓浓的马奶酒。
巴拉提目前已经从新疆的一所警官学校毕业,只是他现在的工作处所还不够安定。他和沙枣花虽然没有海誓山盟,虽然没有什么姻缘约定,但是他们从小就青梅竹马,彼此都已经早生情愫。这几年由于关山重隔,他和沙枣花的来往自然有一点儿稀疏,虽然他们彼此也有一年两度假日的鹊桥相会,虽然也有鸿雁传情,但是终究聚少离多,至今他们难料彼此的未来。至于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使他和沙枣花至今未定名份,沙枣花却欲言又止了,我也就不便再去乱加追问了。
随着我与沙枣花的一次次的交谈,我叹惜她和巴拉提的现实,她怜悯我过去的多情,我们彼此在哀叹和怜悯中逐渐搅浑了感情的旋涡,踏进了湍急的爱河。
爱情有的时候来得就是这么突然,又是那么自然,进展神速,并且叫你一时难以划清它与同情和友情的界限。
于是我和沙枣花由漫步躲进了宿舍,由光明的大道隐入了曲折的小径,我们一起写诗、写歌,我们一起朗诵诗,一起演唱我写的校园歌曲。
闲暇时,我们两个人合骑着一辆自行车,一路唱着歌到市区去逛街,一起走进汇通小商品超市去搜寻价廉物美的小什物。有时候我们碰到对方合意的,竟然也都能够尽其所能地买来相赠。
我还清晰地记得,有一次,我和沙枣花路过淮阴汽车站北边的一个针织品小市场,沙枣花看中了一条印有烫金暗花的红丝巾,她摆弄来摆弄去,最后由于老板看她非常想买而开价太高,我们只好丢下后悻悻离去。
过了没几天,我趁着沙枣花午睡,骑着自行车,往返三十多里,用自己连日来辛勤向师院广播室和小报撰稿得来的稿费,替她把那一条红丝巾买了回来。当沙枣花午睡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我手中挥舞着的那一条红丝巾,她竟然忘情地拉着我跳起了刚教我的新疆舞。末了,她玩皮地非要我亲手替她扎起来,我们面对着面,我第一次看到她羞红了脸。红丝巾扎好了,她主动用自己滚烫的香唇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了少女的气息。
沙枣花,原来真是那么美。然而,它们都能结出甜蜜的果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