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
琴弦断裂的声音终止我的冥想,将我从沉醉中拉扯出来。
我睡眼惺忪,车早已熄火多时,身旁空无一人。一直萦绕在耳边的旋律,也悄然无息。
放眼窗外,天上挂着一轮红月,月下的花草枯萎凋零,屹立在不远处的大树上挂满枯枝败叶。四下空旷阴森,远处有几座破烂不堪的建筑物还带着古色。
一块长满杂草倾斜的石碑上,不知谁用朱砂写下“黄泉”二字。对于这样的景象,我只能用“衰败”二字去形容。
“黄泉?”我下了车。
“铃铃铃……”
一定是修泛的来电,我不假思索的按下接通。
“嗯?看来,你到了……”
“到哪?我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阴,间……”
阴间?对!我想起来了,我的目的是来找阿立的,我要来阴间找寻阿立给我的真相。
“修……修泛。我去哪里才能找到阿立呢?”
“先过,黄泉路,再登,迷失林。你,要切记,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你都别去管……否则……嘟嘟嘟……”
“啥?”我还没听清修泛接下来要讲的话,电话又被中断。
不过,我早就习以为常。
起风,漫天黄沙。我顶着它步履艰难,似乎刮的这道阴风在试图阻止我继续前行。当然,我也忘了自己前行多久,只知道一味的无脑向前。
“卖针线,卖针线,好针好线,可缝出锦绣加身。卖针线咯……”
风停了,路边的一位老婆婆的叫卖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在她摊位前止步,看她年迈、衣衫褴楼、捉襟见肘。
“年轻男子,买点针线吧,这上好的针线呐,什么都可以缝,甚至可缝一套锦绣华服。”
我记得修泛对我的告诫,于是我没有回答她的话。但我非常好奇是,在她带着污血与镂空的眼眶是怎么看得到我的?
“你看,这针多好。”老婆婆见我不言不语,开始展示货物的好坏,亲手穿针引线。
我见她的左手千疮百孔,片刻后右手所拿捏的引线始终没能穿过针眼。
我眯眼细看,发现她左手上的针头压根就没有孔。
“很快,很快。马上就好,这上好的针线可什么都可以缝,甚至可缝一套锦绣……”她又顺手摸起另一根细针,那针也是没有针眼。
我没有嘲笑她的本意,转身离开继续朝前几步。
一位瘦骨如柴的男子正在井边往上拉扯绳索,看样子他正在打水。几番卖力后,他提桶放置身旁。
我望见桶内空无一物,滴水未沾,而他却兴奋的用碗做了舀水的动作,接着一饮而尽。
“清澈,明亮,甘甜。小兄弟来饮一碗不?”他朝着我露出奇怪的笑容。
他见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于是他又把桶伸入井中,反复刚才的动作。
“清澈,明亮,如此甘甜。我要给我母亲送去一碗尝尝。”
男子捧着空碗健步如飞的跑向卖针线的老婆婆身边,双膝跪地的把碗送到她的嘴边。
“娘,您辛苦了。喝碗水歇歇吧。”
“不辛苦,不辛苦,这水,香、甜、润的很呐。”老婆婆扶着碗做了下咽的动作后说道。
我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多问,只能二次转身继续前行,来到一片荒芜的森林。
电话再度响起……
“你,手上,还有,一根蜡烛,点亮它。”
“接着呢?”
“把信物,放在,冥纸上……”
“接下来呢?”
“把香,平放,点燃……”
“然后呢?”
“然后……”
“喂?信号不好吗?然后呢?”
“~I¥@!~……&*!¥~”
“喂?告诉我,然后呢?”
“然后……他,就在,你身后。”
一阵阴风直接吹灭蜡烛,我猛的回头,见阿立出现在身后。
“饿啊……”
它的左眼眶只剩下空荡,缺了一块的头骨正在脑浆外溢,破损的下巴半脱落,扭曲不堪的身形靠针线缝合才勉强拼凑到一块。
阿立爬向蜡烛蹲其旁,往嘴里拼命的塞下蜡烛。他不能咀嚼,哽咽时嘴角直冒鲜血。可能他的样子我早已认不得,但我会永远记得他的声音和那件曾披在我身上,给过我温暖的工作服。
“阿立,告诉我好吗?是谁让你变成这样……”我真的没有害怕,只是忍不住悲伤才悄然落泪。
“是……是我自己啊。嘻嘻嘻~”阿立把头180度的扭转过来面向我。
“阿立,地中海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地中海?地中海!地中海……小服,你走吧。求你别来找我了……”
“可是阿立,我想为你报仇。”
“报仇?不用了,这都是我自作自受……疼啊!疼啊……”阿立边说边撕下它正在腐烂的脸皮。
“阿立,如果你真做错了什么,希望你不要再一错再错,甚至再让地中海逍遥法外。”
阿立选择了沉默,它蜷在一旁颤抖。片刻,我见它镇定些许后也蹲了下来。
“对不起,谢谢你。”我坐在他的身边,亲手把十字架放置在它手中。
“小服,哥亲眼看到地中海杀人了。”良久,阿立抬起了头。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举报他?”我很诧异。
“我家人……手术需要一笔钱。”
“然后地中海收买了你?”
“是的小服,哥真的做错了。从那天以后,我都在做噩梦……直到那天我见地中海叫你派送那份包裹时,我非常的害怕,我知道这肯定要出事。可你又知道吗?我既不想失去你,又不愿见亲人迫在眉睫的手术死于我的囊中羞涩。在进退两难之间……对…不…起……”
阿立空洞的眼眶流下了晶莹的眼滴。
“没关系。真的。”
“对了……”阿立话音才刚出口,一道黑影风驰电掣般闪了过来,随后它高举利爪单刀直入的扑向了我。
“留下来!陪我!”
是林幽!它的背影和它的样子,我记得一清二楚。因为它也正是修泛幻象中害死阿立的女鬼!
“快跑啊!小服!快跑!”
刹那间,阿立用胸口挡下林幽的猛攻,可心脏却被活生生的给挖了出来。
林幽很兴奋,它撕咬着从阿立身体中掏来的战利品,随之尖笑。那令人发麻的笑声在空旷荒地中不断回荡。
“林幽!冤有头,债有主,你……”阿立捂住胸口在跪地磕头求饶。
“你杀了我!我要你生不如死。即便是你死,也要让你的亲人受尽百般折磨!”
“亲人”二字让我愣了会儿,也使我加深了一件事情。原来,阿立真的把我当亲人一般看待。此刻,我的内心充满着知足和幸福。
“小服!你快跑!快啊!别管我!快!快!”阿立正拼尽全力抱住林幽,唤我离去。
可林幽毫不理会它的束缚,反手残忍的将阿立身躯四分五裂。
“来了就别走。我也让品尝一下什么叫五马分尸的滋味。嘻嘻嘻……”林幽舔了舔锋利的指甲,它锁定我为下一个击杀目标,然后冲刺。
“阿立,谢谢你。”我站起身来。
对于眼下的局势,我深知是跑不掉的,也不想继续去四处躲藏,因为我真的累了。林幽咫尺眼前的那一刻,我感觉离死不远。临死之前,我的心中没有记恨过阿立,甚至还带有十分的感激。只是稍微有点遗憾的是,脑海里有那么一段美好的回忆总是想不起来……
挥舞着利爪向着脖子上大动脉抹去的同时,一头巨大的蜘蛛从天而降格挡在它劈砍的瞬间。
它的节肢被林幽的利爪无情的斩断,它撞开了我,紧接着和林幽扭到了一起。
“愣着干嘛?还不跑!”蜘蛛发出沙哑的声音吼道。
它救了我?记得那晚,它好像也是冲向我来的。可它现在叫我跑,我又该跑去哪里……
关于现在,我对蜘蛛的到来反倒倍感亲切,于是我不假思索从口袋中搜出一支细长的圆珠笔,刺向了林幽。
我的想法很明了,我和蜘蛛并肩作战!也因为我不再是懦夫!
林幽是怨恨和戾气化成的厉鬼,它不畏惧我刺伤它的伤痛,只是随意一脚就将我踹出十米之外。
“苏醒吧!复仇的时间到了!”林幽唤醒了沉睡在这片土地上的怨灵,看似要找帮手了。
不!是一大片帮手!
在凄凉之地上,竟然伸出无数残肢,它们在疯狂束缚着我们的行动肢体,意图将我和蜘蛛的血肉之躯尽情撕烂。
“姐妹们,带这群人渣下十八层地狱去吧!哈哈哈……”
我被绊倒在地,开始不断挣扎,挣扎中我眼睁睁的看着阿立被残肢给死死吞没。
这些亡灵们用指甲掐裂我的皮肤,在皮肉正忍受着被密集指甲划出伤口的同时,又有其他鬼手伸向伤口处,进行疯狂的虐抓。
蜘蛛见我陷入困境变得无心恋战,迅速回头将我从混乱中救起。
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拼了命救我,但我知道它一边在忍受着林幽乘胜追击所带来的巨大伤痛,一边把我驮在背上只剩逃跑。在这逃跑的过程中,它的身躯被接二连三的重创。一地的绿血和它身体的颤抖都在证明它正忍受着疼痛带来的巨大折磨。
“如果,我还有能力…带你…走…走到了…下一个尽头,你…一定要跑…不要…再回来了…”它呼吸开始虚弱,声音变得更加沙哑。
我抱紧它,可不争气的眼滴还是落到它的背上。
“男子汉……没什么好…哭了。前方不远处……就是出口……”它在一个拐弯口将我放下,用它毛茸茸的节肢轻拭我眼角的泪水。
“疼吗?”
“走!别管我!”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我们……并不认识。”它提起节肢回头备战随时出现又不肯善罢甘休的林幽。
“你俩真啰嗦,我可要抓到你们咯……叽嘻嘻嘻……”林幽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耳边。
当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先感知到的是身体颈上部位传来一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