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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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四联弹|底色”主题征文“奇幻想象”组



萧逸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动了心。


            壹    何处相思明月楼

“你醒了?”一个男子清冽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红莲慢慢睁开眼,只见一个银发垂肩的俊朗男子站在榻前,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

“你是谁?”她轻轻地问。却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几乎发不出声来。红莲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也不认识这个俊朗的男子。

“你别着急说话,”萧逸看出她的着急,他淡淡解释,“你昏迷七天了,刚刚醒,身子虚,有什么问题等缓一缓再问。”红莲点点头,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萧逸是在路边捡到的这个丫头。

他刚刚出完任务,在复命的途中遇见了她。大雪天,她晕倒在路边,身上已经飘了一层雪。若不是自己的目力和感知力惊人,他也一定会错过去。她就像一只小猫一样窝在那里,若有若无的微弱气息显示她下一秒可能就会死去。江湖上传言,排名杀手榜前三的萧逸是冷情冷血冷心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救了她,还把她带回了自己的老宅,这是他最隐秘的居住地。把陌生人带回身边,带到真实生活里,这是一个杀手的大忌。却不知,这一个举措,影响了他一生。

              贰    可怜楼上月徘徊

红莲忘了过去,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她高烧三天,可能烧坏了脑子,不记得过去了。当她又一次醒来时,身边静悄悄的,没有人。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地,却双腿一软,摔倒在榻下,发出“啊”的一声惊呼。与此同时,一个白色身影若风一般,闪了进来,扶住了她。还是那天自己醒来时见到的男子,银发白衣,扶住自己的手温暖而有力。

“你……”红莲张口想问,被萧逸打断,“起来说。”红莲重新躺回榻上,萧逸离她三尺远,保持着距离。

“你是谁?”红莲轻启朱唇低声问。

“你是谁?”萧逸微皱眉头沉声问。

两人同时发声,同时顿住。

在红莲昏迷时,萧逸探试过好几次,她全身没有内力,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作为杀手,他条件反射式地审视每一个人,思考每一种可能。原可以不救她,自己也不是一个善男,经自己双手了却性命的人数不过来,却被这只红衣的小猫咪莫名给牵动了心绪,现在萧逸也觉得有些恼怒自己抽风的行为。他自己也给她诊过脉,同时还请了大夫,说高烧风寒入体,可能会伤到脑子。偏自己还费心地让大夫救活了她。

“你不记得自己谁?”萧逸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这就是个累赘。“你在雪地里晕倒了,我找大夫救了你,你昏迷了七天。这里是我家。”萧逸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他是个惜字如金的家伙,一次说这么多话,已经是破天荒了。这只猫,总能让他变得不像他。

“你记得什么?”他凝视她,期待有点线索。他也通过自己的渠道查过,可这个女人就像凭空出现一样,没有可查的痕迹——这其实也很可疑,但他查不到。

红莲瞪着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真好看,第一次见到银发的男子居然也能如此飘逸脱俗。瘦削的脸庞,粗黑的眉毛斜入鬓梢,一双星辰般的双眸若星河大海看不见底,似乎能沉进去。薄唇一开一合,说了什么?她“嗯?”了一声。

“这只蠢猫,果然是烧坏了脑子!”萧逸看见红莲懵懂痴傻的模样,又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只能重复问了一遍,“你记得什么?你叫什么?”

那只猫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丹凤眼柳叶眉,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就好像小猫的爪子在轻轻挠着自己的手心,萧逸握了下拳,把那股莫名的痒痒劲去掉。

红莲轻轻摇着头,大眼睛眨了眨,想了一会,眼神迷茫地回答:“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逸认命地闭了下眼睛,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给自己找了个累赘。

“你先叫红莲吧!等你身体好些再离开。”他扭头大步离开,多年杀手的经历练就的冷静之色,在这只猫面前,似乎一点定力也没有,总有要破功之意。她是来要债的吧!

              叁    愿逐月华流照君

逸哥哥,为什么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逸哥哥,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坐在房顶上看书?

逸哥哥,为什么你的头发是银色的,我的就是黑色的?

逸哥哥,你读书是要赶考吗?

逸哥哥,你帮我把风筝取下来好不好?

逸哥哥……

红莲歪着头,清澈的明眸里映着他的容颜。一张小嘴吧啦吧啦地说个不停,像好奇宝宝在问十万个为什么。

落日的余晖斜映着她的身姿,垂腰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舞,一只高抬的手似是在打招呼,又像在遮挡并不刺眼的阳光。就像一只猫,有点招惹你又带点淘气。

萧逸觉得红莲这只猫就让他无可奈何。

他悄悄跃上屋檐,端坐其上看本书,眼角的余光全是那只红色的小猫追逐风筝笨手笨脚的样子;

吃饭时,那只笨猫也要拿自己的白色头发和她的黑头发绕在一起比较看看,难道她不知道“善藏青丝,早结白头”的意思吗?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笨猫!

家里一个人,难道你不是人吗?笨猫的问题果然愚蠢。

读书赶考,笑死人了,人家那是在躲你,让你知难而退别打扰,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蠢死了!

看吧看吧,笨猫又溜出去上街去玩了,以为我看书就发现不了,哪次不是我悄悄跟着你后面保护你不受伤害的,不然你这只笨猫被人掳走了你都不知道!

红莲在前面蹦蹦哒哒地走,似乎对一切都很好奇的样子。有捏糖人的,又快又好看,她拿出逸哥哥给的银子买一只蝴蝶吃,舔一口,甜甜的。她眯起了双眼,满足地翘起了唇角。——瞧瞧那傻样子,不就一只糖人么,居然那么容易就满足了,真是一只偷吃的馋嘴猫!肖逸悄悄地在后面缀着,距离不远,把红莲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可还是没有被发现。

红莲边吃边往前走。集市上很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很快一个卖面具的小摊位就吸引了红莲的注意力。栩栩如生的各个小动物面具惟妙惟肖,红莲很快给自己选了一个小猫头的面具,看得不远处的萧逸不由得微微一笑,还真是只猫啊!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无声地伸向了红莲的钱袋,突然从斜刺里飞出一个小石子,正好打到那只要偷钱袋的手上。“哎呦!”小乞丐不由得惊呼一声,下意识缩回手,用另一只手捂住。

红莲听见惊呼声,回头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又扭过头继续挑选面具。——笨猫,钱袋差点被偷都不知道!不远处的萧逸悻悻地默念笨猫、笨猫、笨猫!

那只被称为笨猫的红莲全然不知,她挑了一只好看的老虎面具又买了下来。只见她左手糖蝴蝶,右手老虎面具,自己额上还有一只花猫面具,美滋滋地往回走。

萧逸一边在心里嘀咕“傻猫”,一边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走回自己家。看她要进家门了,瞬间闪身一个提气领先一步回了院子,依旧坐在廊檐上,手里不知从何处又摸出那本书,一腿自然下垂于廊檐边,另一只脚轻踩廊檐,很是悠闲惬意的样子。

“逸哥哥,我给你买了一只老虎面具,你快看,跟我的小猫很合拍呢!”小猫面具依然上推到额头处,亮晶晶的大眼睛泛着兴奋的光,照亮了世界。

萧逸接过老虎面具,很嫌弃地说了一个字,“丑!”

“哪里丑了,这是老虎,是森林之王,跟逸哥哥一样厉害!”红莲的大眼睛里又多了些崇拜的意味。

“不过,我的面具是小猫,猫可是老虎的师傅,比老虎厉害哦!”那只猫的眼神里由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世界有阳光,也有月亮,还有这只猫,也很美好。

            肆    不知江月待何人

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撩逗那只小猫的日子居然过得那么快,恍惚间似是一天,一月?

在一个暖阳的午后,萧逸又收到了新的任务。在信号被销毁的瞬间,他居然有点犹疑,小猫怎么办?她能照顾好自己吗?不然带着她去?这个念头让他心底蓦地一惊,不能心无旁骛又是一个大忌。他晃晃头,把这些碎念摇散,摇动的银发映衬点点阳光,似九天下凡的星君,高贵,清雅。

红莲在廊边的柱子后悄悄地注释着这个迷一样的帅哥哥。

自己醒后,他就是唯一的亲人,像兄长般的关切,像长辈般的深沉,像迷雾般看不透,像邻家大男孩般的别扭。明明清冷的性子,又有细腻的照顾;明明不屑的清高,又把小老虎面具视若珍宝;明明就在惦记自己,偏偏作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这个小别扭好可爱。

“红莲,我要出趟远门,可能要十天半个月。”萧逸似是随意一说,眼神轻轻略过小猫的脸,她张开的嘴似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淑女的形象哪里去了,有那么惊讶吗?

“我尽量早点回来。”萧逸还是多加了一句,这在以前是从没有的事情。早点回来,谁不想呢?可每一次的任务都是出生入死拿性命在搏,什么时间回来,谁又说得准呢!

萧逸的目光有些黯然。

“你要照顾好自己,”他终是叮嘱一句,想想又加了一句,“要是我一个月还不回来,这里就归你了。把房子卖了,你就离开。”他站起来纵身一跃,飞也似的逃离,他见不得小丫头流泪。

红莲傻了一样,张着大嘴,盯着这个妖孽一样的帅哥哥。他说什么,要出门,还不回来了?是不要自己了吗?她的泪珠儿就一串串地落下来,瞬间如雨。不等她多问,眼前一花,人影俱无。这就走了吗?不,不可以!

“逸哥哥,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能带我一起去吗?我不走,我要等你回来,一直等你回来!”

这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一直在萧逸的耳边萦绕,小猫流泪的脸庞一直在他眼前浮现,让萧逸多了期盼和惦念。

出任务时,他更加冷静,专心,不能让那只小猫等不到人。他戴上面具,摒弃杂念,居然超快速地完成了任务,可以返程了。

他特意绕了个远路,不能让任何人有任何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住处。翻过这座山,距离家就不远了。

这条路不适合出行,密林深处一线天,适合打伏击。他还是谨慎了一些。

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或者是自己何处有了破绽,居然有这么多人要杀自己。

不需要多问,杀手的规矩不会泄露雇主的秘密。更何况组织机密,也不能多说。

惨烈厮杀之后,一地狼藉,血腥味充斥着静谧的山林。

萧逸匍匐在草丛里,不死心地奔着前方爬。裂缝中阳光透出来,要是能看见小猫就好了。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目光迷离中,恍惚间,似乎一抹红色出现。

              伍    斜月沉沉藏海雾

树荫的稀疏碎阳中,萧逸感觉那抹红色像一只雀跃的鸟朝自己扑来,呵呵,居然真的是那只笨猫,不是小鸟,可那扑扑扑向前飞奔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傻鸟。萧逸的唇角不觉间又上扬了。

他不向前爬了,闭上眼睛歇一下。自己已经出现幻觉了,还是留点力气,想想那只笨猫在干什么也好,或者,看看自己还有没有药,能不能留口气活着回去。无论如何,还有那只猫呢!

突然他的耳旁真切地听见了跑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去死!”一个蒙面受重伤未死的杀手拼死一搏,恶狠狠地举剑刺向俯卧在地的萧逸后背。

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女声“不要!”响起,一个红影扑到了萧逸身上。

“噗!”是剑刺入身体的声音。

“嘭!”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萧逸睁眼看见的是红莲的衣服,感受到自己后背上的温热和重量,他急了。不知从何处迸发出的神力,他艰难地翻过身,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红莲小小的一只趴在自己身上,后背上插着一柄剑,在旁边还有一个受伤过重力竭的蒙面人。

萧逸慌了。她不能死,她一定不能死!药呢?止血药呢?他先点了她的穴位止血,又手忙脚乱地从自身口袋里翻找止血药给她撒上。好在剑没有刺中要害部位,趁着这只猫昏迷中,他拔剑、上药一气呵成。凝神静气做完这些,直到看见小丫头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他才松了一口气,也晕了过去。

雾霭沉沉,颠簸流离。

萧逸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记起小时候自己母亲早逝,家道中落,作为家中的庶子他被人欺负而无人撑腰的日子。是一个叫红莲的小妹妹总是趁家人不注意偷偷从厨房拿吃的给自己,让自己才能够不至于饿死,也是她让自己记得人间还有温情。

“红莲,别走……”躺在马车里的萧逸低语,声音很低,即使跟他同在一辆马车里的红莲也没听清他说什么。

“小姐,少爷醒了。”一旁伺候的人开心地说。

萧逸没有立刻睁开眼睛,杀手的警觉性让他先在心里估量四周的环境。

这是在一辆马车上,一个赶车的,除了自己另外还有二个女人。一个应该是那只小猫,另一个是谁?哪来的马车?

“逸哥哥,你醒了吗?”红莲那清脆的声音响起,还是那么悦耳,却带着点沙哑。

红莲,她不是受伤了吗?萧逸蓦地睁大眼睛盯着红莲从上到下看个遍:她的眼睛依然那么清脆,脸色却有些苍白,总是红润的唇也变得淡白,她靠在马车窗户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不约而同的问话,又默契十足地笑了。

是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让人开心的事了。其他,一切都可以慢慢解决。

太阳西斜,慢慢隐于云雾。斜月升起,让心里泛起涟漪。

自己给她带来的到底是什么呢?萧逸闭上双眸思量着。

              陆      江月何年初照人

悠悠马车,袅袅馨香,啾啾鸟鸣,念念情怀。若这世间再无仇怨,萧逸情愿这般摇晃到老。

一朝入彀,再毋脱矣。

当年虽有红莲的偶尔救济,却仍不能免于被后宅陷害的命运。当他被人贩子几次贩卖,高烧不退流落街头命悬一线时,被师父所救,在厮杀中长大,一步步走上现在的杀手之路。他本无情,见过了太多的轮回,也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却全然没想到会遇见这只小猫。

她是当年的她吗?他也不知道。莫名,就这样稀里糊涂到现在了。

躺在马车上的萧逸神思百转,他知道作为一个杀手自己不应该,在这只小猫身上已经犯了太多过错。可,他依然不想悔改。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农妇焦急的呼唤声,“小姐身上怎么这么烫啊!是不是伤口又严重了?”

萧逸睁开眼睛,双目中寒星一闪,吓得农妇瑟瑟发抖。他摸了摸红莲的额头,烫手,她的小脸也是红扑扑两片,娇嫩的嘴唇此时淡白而干燥,呼吸沉重,似是陷入了深睡眠中。

“怎么回事?”萧逸冷冷地问,声音愈发寒凉,能冰死人,那一双眸子直入人心,不敢兴起半点撒谎之心。

农妇结结巴巴地说:“我和男人赶车回乡下,路上被小姐截下来,她身上都是血,说你们被土匪抢劫了,让我们拉你们去镇里医馆。她给我一锭银子当费用,我,我,”她哆嗦着掏出一锭银子小心地递给萧逸。萧逸瞥了一眼那东西。他不再多语。

自己既然醒了,就是老天不收。他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给她含在口中,又用师父教的方法给她紧急疏理经脉推拿,边吩咐赶车的人,找个路边有水的地方停下,吩咐农妇把衣服打湿给她简单擦擦脸和手脚,每次自己病了,淋雨了或者受伤了,都是用这样方法降温。杀手,不敢去医馆,他们,也是半个大夫,萧逸,也有自己的医术。

许是那颗药丸起了作用,许是萧逸的包扎消了炎症,许是他的推拿见了成效,红莲的烧慢慢退了下来。可是她依然没有醒转。倒是萧逸自己,明明受了更重的伤,却顾不上自己的调养,一直在拖着。

终于进了小镇。萧逸抱着红莲与赶车人辞行,转头进入一个胡同,再转眼间人影俱无。

萧逸还是使了轻功,几个腾挪之间到医馆后院,抓住大夫只轻吐二个字“救她”。老大夫倒是镇定,不多言多语,就在他的注视下诊脉,清创,抓药。

“她三天内能醒过来,就无碍。若是烧过了三天,她身子骨弱,恐怕会留后患。”老大夫斟酌着说。

“无论如何,治!”他言简意赅。

“你伤得更重,想活命,也得治。不然你照顾不了她。”老大夫看出了他的强弩之末,壮着胆子说了一句。

萧逸用能探穿人心的目光凝视着老大夫,半晌,脱了外衣。简单包扎的伤口已经渗血,揭开纱布,伤口皮肉外翻,大大小小十几处,触目惊心,连老大夫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惊诧和佩服。他恍若没有知觉一般看着老大夫上药,重新包扎。

老大夫给了药,萧逸付了银钱,现在的他从来不缺银钱。不等他开口叮嘱,老大夫已经自觉地说了一句:“我没见过你们。”

萧逸抱着昏睡中的红莲回到老宅,摘掉面具,露出自己清秀俊朗的面庞。

有你,足矣,何苦纠结是何时?快醒来!

            柒    江月年年望相似

轻悠的月光下,竹林深处一个瑟瑟的男孩在哭泣。红莲看不清男孩的样子,云雾缭绕,遮掩住了一切,任她怎么挥手也清除不掉这雾气。

“小哥哥,你是饿了吗?”在红莲的心里,只有饿了才会这样哭,她就是一直被饿着的。姨娘犯了错,她也被罚在小木屋里做洒扫清洁。姨娘说她太小,不让她干活,可掌家主母说不干活就没有饭吃。姨娘每次都是把一个黑馍馍给自己,说她太胖了要减肥。

“小哥哥,你吃这个吧!”红莲把手里攥了很久的馍馍递给了男孩,咽了咽口水,虽然她也很饿,可好像这个小哥哥更可怜。

小男孩不哭了,好像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接过馍馍狼吞虎咽地吃着,中间被噎得咳了好几声,那样子可笑又可怜。

红莲没敢多待,被发现就惨了,没饭吃还会挨揍,她急急忙忙又跑了回去。

以后隔几天,她就悄悄把馍馍给他带过去。奇怪,自己怎么就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呢?

那段时间,红莲很开心,虽然自己挨饿可看着小哥哥能笑一下,她就觉得很知足。自己终于有个玩伴了。

可是那一天,自己再去的时候,小哥哥却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他难道不想自己吗?小哥哥可能有更好的地方去了吧,在这里他也吃不饱饭。想到这里,红莲也替他开心。

“哥哥,哥哥救我!”梦中的红莲呢喃着。

大火,好大的火,红彤彤的大火烧了整个府邸。姨娘在火中呼喊:“烧吧,烧尽这一切黑暗,不是我做的,我没偷,为什么不信我?烧吧,就让这一切都跟我了结吧!哈哈哈……”姨娘歇斯底里的喊声在耳畔回响,姨娘狰狞的面孔在眼前浮现。

“莲小姐,快跟老奴走,你也想被烧死吗?”是姨娘身边的老嬷嬷把自己拽了出去,可她自己却被一根木头压倒了,嬷嬷还在喊,“跑啊,快跑啊,别被她们抓住,躲着火跑……”

红莲就那么跑啊跑啊,耳边一直有声音在喊“跑啊跑啊”,她就跑啊跑啊,摔倒了爬起来再跑,再摔倒再爬起来跑,后来站不起来跑不动了,就向前爬,她满脑子就剩下了一个念头,跑,跑,跑!

她好像看见了小哥哥在前面跑,她想喊哥哥救她,哥哥……

“哥哥,救我……”红莲喊出了声,沙哑的嗓音却震撼了萧逸的心。这丫头,在昏迷中也在喊自己,他的心跟着打颤。他握住她的手,“我在,我在。”

“哥哥,你怎么在房顶上看书啊?”

“哥哥,你的头发怎么是银色的呀?”

“哥哥,你帮我把风筝取下来好不好?”

红莲又回到了在老宅长廊里的时候,那是她最开心的时光。有哥哥陪伴呵护,没有烦恼,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看人脸色没有忍饥挨饿。

她的世界已经塌了,姨娘死了,家没了。她的心好痛啊!她的眉头痛苦地皱在一起,身子蜷缩着,脸上两行清泪滑落。

“丫头,丫头,我在这,我在这”,萧逸看着小猫他不由得心疼起来。

萧逸拿出兔子面具和老虎面具:“丫头,快醒过来,我戴面具给你看!”

              捌    皎皎空中孤月轮

月下廊檐角,情深不知处。

一曲婉转悠扬的古筝曲在老宅中回响。曲声如低语如轻抚,在巍峨山水中含浓浓情谊,在幽香花木中赏皎皎月色,在碧波春江中看新月,在唱晚渔舟里思旧友。

银发琴魔。

杀手界只知琴音能杀人于无形,殊不知琴声也能治愈暖人心。

那小小的一只蜷缩在榻中间,散放的黑发似绸缎般顺滑,她用灵巧的小手无意间把她的黑发与自己的白发结在一起时,可知那一刻他内心的震动,无论你是不是小时候的送馍馍给我的小丫头,你就是红莲,我心中像莲花一样圣洁的姑娘。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今生,认准你是我的妻。

飘渺的曲声萦绕在耳边,红莲看见她的逸哥哥在艰难地向前爬。逸哥哥,我来了!临行前逸哥哥似托孤般的寄语让她心灵不安,这几日内心尤为不平,恍惚中总有忐忑。吃饭会咬了舌头,做女红会扎了手指,睡梦中会惊醒。她取了些逸哥哥留下的银两,毅然踏上寻他之路。顺着出镇的大路一直向前,应该能迎上他回家的人。不能雇车,在路边走着才能不被错过。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路上遇见卖吃的喝的,就多备一些。她不知道能不能遇见逸哥哥,就这样在路上走着走着。

冥冥中似有安排。

远远的,四处张望的她就看见了在地上蠕动的人,她万万没想到那居然会是她朝思暮想惦记在心尖的逸哥哥。从前的他是多么的丰神俊朗,纤尘不染,怎么会,怎么会那样狼狈地匍匐在路边?要不是看见他出门戴的面具,她也真不敢认他!

“不要,逸哥哥,小心,不要!”在逸哥哥身后摇摇晃晃站起了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柄剑,逸哥哥,快躲开啊!红莲急了,她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在向前奔,她不要她的逸哥哥受伤,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他周全。

“不要!”她喊着,扑了上去。剑刺中了自己,真好,逸哥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榻上的红莲嘴里嘟囔着“不要”,身子更加蜷缩在一起,似是经历了一场痛苦,陷入深深的梦魇不愿醒来一般。

“公子,已经第四天了,如果小姐还不醒来,她怕是,怕是醒不过来了……”医馆的老大夫再次见到这个男人抱着小女子的情形,心里不由得一震。面具下面的眼睛里寒气四溢,霜冻千年的寒冰也不过如此吧!冷彻入骨的眼神能洞察秋毫,可这样的伤势在医学上能做的已经全都用过,能唤醒她的就不在老朽的能力内了。

萧逸的气息乱了。庭院中舞剑,剑气四溢,落叶蹁跹,飘零的花瓣被剑气穿成一串串,挽成朵朵剑花,赫然是“莲”。

纵是世人皆负我,我亦不弃你!

买了两个能干的小丫鬟,昼夜服侍于她左右,为她擦洗,为她按摩,为她熬制营养的流食,千金散尽只为你一人。

日里,我为你弹琴看尘世万千美景;夜里,我为你读书说人间百般趣谈。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筝音起,十指翻飞,愁绪无语诉诸琴,盼得故人归。

“日色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相思黄叶落,白露点青苔。”

            玖    落月摇情满江树

时光如愁怨的姑娘,在萧逸期期艾艾的目光中悄然溜走。他心中的白月光却依然如中了魔法的公主一般安静地沉睡。梦中偶尔似有甜蜜,倏忽又有惊恐,她的唇角时而扬起,眉头时而微蹙。

萧逸买了辆马车,外表看去无异,内里却被他铺设得极为舒适。

一路怕她累,枕头设置了舒服的弧度;白天怕她热,不惜重金沿途购买冰块置于车内;夜晚怕她硌,身下层层棉被绵软无比。

一车夫,一丫鬟,一驾车马,一颗痴心。

江南水乡,月光摇曳的山脚下,一袭白衣披肩银发带着面具的萧逸双膝跪地。

师父,我求您救她,用我的一切来换。

树下,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伯在看书,一本看不出名字的古老线装书,是他常年研究的东西。老伯目光平静,身边空无一人,可萧逸知道,即使几个自己也不是老人的对手,返璞归真,真气不外放,就是师父现在的境界。

“用你的一切?你有什么?”师父的话语传过来,平静无波,他的眼睛甚至都没有从书上离开,但越是这样越让萧逸不安,他不由自主地一阵打怵。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他惧怕的一个人,那就是师父了。想起从小到大,师父的喜怒不形于色,下手却狠辣无情的做法,萧逸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他想起自己从小经历的杀手训练。

十个人,每一年都要有一场厮杀。平时,大家是师兄弟,在那三天里,没有朋友,他们是生死仇人。不能有怜悯,不能有柔弱,不能心软,不能出错,连睡觉都要睁着眼睛,用毒、暗器、陷阱、阵法……只要你能想到了,能利用上的都可以。

萧逸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过关时师父的话:将来,杀手组织是要交给你的;如果有一天,需要你踏着我的尸首向前,你不要犹豫。那是唯一的一次,师父对他说过的算是有“情绪”的一句话,却让他感念至今。没有师父,他早死了。有了师父,他伤痕累累,至少还活着。

“你有什么?”师父又重复一遍,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萧逸,那眼神似乎是看他,又似乎穿透了他,阅尽前世今生和来生。目光中没有萧逸以为的复杂情绪,失望、痛恨、愤怒都没有,深邃得像一汪星辰。

“师父,我……”萧逸卡住了。银两吗,师父不缺;宅子吗,师父各处都有落脚地;性命吗,师父不稀罕;情报吗,以往的来源还是师父给出的详细资料,三不杀——平民不杀、清官不杀、儿童不杀的规则还是师父定下的;自己还有什么?

“她是中毒,干扰了大脑神经,出现了幻觉。需要解毒要半年,这毒需要在人体内培养,一点点寻找解药,若直接在她体内解毒,她可能会承受不住直接死掉。所以……”师父没有等萧逸的回答,他不需要知道萧逸的答案,萧逸除了一条命,一无所有,一钱不值。

“在我体内吧,我不怕,我一直在。”萧逸激动得打断了师父的话,终于听到可能医治的办法,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放弃。

师父似乎知道萧逸会这么说,待萧逸表态完毕,又接着补充道:“这毒,到了你身上,会让你武功尽失,今生就是废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即使幼稚孩童也能置你于死地,你的仇人更能不费吹灰之力要了你的命。你想好了。她活,你废。”

萧逸怔住了。以为终于可以救了小猫,却要付出自己一身的功力。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然是满脸笑意。“师父,我以为会要了我的命,现在只不过是没有功夫了,我很幸运。越快越好,我不后悔。”他郑重地给师父磕了个三个头,“师父的养育之恩,徒儿来生再报。”

“她伤了大脑,即使好了,也可能不记得你。忘了一切。或者,醒来,也是个傻子。你,还救吗?”师父的语气愈发清冷,寒气袭人。

“人活着,就是我的福。师父,我无悔。”铮铮誓言,暖了冷风,暖了寒月,暖了一江春水。

师父的眼中终是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罢了,天意!在救他的那天,卦上就显示了一劫,原来在这里预言。

微风吹起古树下老人的长发,也是银发飘飘。

              拾    何处春江无月明

茫茫碧水,巍巍青山。正值傍晚,山头上的几棵老树映着晚霞,红彤彤的夕阳染红了天空,几缕流云飘散在远黛间。

依旧是那间木质的房子,一脸倦容的萧逸盯着师父将三分的银针扎进红莲的头上,行针稳而准,枯瘦的手毫不犹豫,一根连着一根地将小丫头扎成了刺猬。不只是头,还有其他的穴位。师父说过,医学,不是头痛医头,脚痛治脚那么简单,全身的气血是相通的,要想彻底根治,就要全方位地诊疗。萧逸从小就对医学不开窍,师父医毒双绝的技艺在他这里完全就是略知皮毛,也让他老人家只好另觅传人。这时候萧逸是后悔的。要是自己从小能够认真地多学一点这些东西,也许,小丫头就不会遭这么多罪。然后,世上没有后悔药。抓住今天,过好将来吧!

萧逸不错眼珠地盯着师父。不知过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十几分钟,师父将红莲头上的银针取下来,针是中空的,针体已经泛黑。师父将一只银针放到培养皿里留着观察毒液,配置解药,又将其他银针拿到萧逸面前。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师父目光如炬,再次给他机会。

面具下的萧逸笑了。虽然师父严令任何时候不许摘下面具,提防暗处可能存在的不确定隐患,但那双眸子里的温暖和深情还是让师父看到了他的决心。“师父,来吧!”萧逸也安静地躺下,闭上了双眼。如果师父要自己的命,就不可能有自己的今天,在师父面前,他不设防。如果失去自己的功夫可以救下那只小猫,让她能继续叽叽喳喳地吵,也值得。

师父终是将银针扎入了他的身体,只是没扎在头上。不疼。甚至还有一点舒服的感觉。这毒,还很心疼自己呢!

三个月,萧逸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他再不能一跃就纵身上树,也不能挽出剑花用剑气震落一树落花,他消瘦的身子像要枯萎的树干,笔直却不再挺拔。

红莲的脸色却越发粉红,一直淡白的唇慢慢有了血色,像诱人的果肉,水润有光泽。

“明天,她应该能醒了。”师父淡淡地通知萧逸。这个孩子执着、隐忍,以身养毒,坚毅刚强,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弟子。

萧逸陪坐在红莲身边,他要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他要给她最温暖的微笑,最坚定的信心,最贴心的安慰,最美好的未来。他撩开一缕滑落到她额前的长发,又想起银发黑发打结的画面;他给她掖被子,刚刚入冬,天还是有些阴冷,不能让她凉到了。

红莲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送馍馍的小哥哥,大火中的姨娘,银发的逸哥哥……后来,好像还有一个老伯伯,看不见他的样子,可有一双大手在抚摸着自己的头;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跟自己说话,她知道真的是逸哥哥,她想醒过来看看他,可就是睁不开眼睛,浑身都动不了。自己梦魇了吗,为什么逸哥哥那么伤心?

“丫头,醒过来吧,你已经睡了太久了,”萧逸柔和地对着红莲倾诉,每天有一堆话说,让她知道,外面世界还有自己在惦记着她,“丫头,醒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师父说一切看天意,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小猫,我会守着你。可是我没有武功了,师父没说,可能我也没多久的寿命了,你要快点长大,我怕自己不能陪着你变老了呢!”萧逸低下头,到底把内心深处的疑虑说了出来。是的,可能,自己的寿元也因为这次的试药而缩短了。自己认命,不悔。可小丫头,你怎么办呢?

一只小手指勾住了他的手。抬眼看去,那双清澈的明眸正注释着他,眼角有泪水滴落。

三个月后,还在老宅的庭廊下,一个温润如玉的银发素衣男子,怀中抱着古筝,身后跟着一个红披风的如花女子,还调皮地伸出一只手接住飘舞的雪花。“逸哥哥,你能跟我同淋雪吗?我想与你共白头。”

萧逸一手将古琴置于腋下,另一只手环住红莲的腰,脚下用力,二人在空中飘起。片片雪花似多情的精灵,围绕他们起舞,落在黑发上,白了头。旋转中,黑发银发交织在一起,打了结。四目交织间,世界静了。

是的,她没傻,他也没失去功夫,师父还是手下留情。

天不负,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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