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那么脆弱,脆弱到人生终是不能承受其重。就那么轻轻一下,一切便轰然倒下,生命也就戛然而止!
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那只是外婆和我开的一个玩笑,她没有离我们而去,只是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远行,不想被我们打扰而已。可是,那只是我的自我觉得。在母亲和姨娘的嚎啕大哭声中,我还是不敢确信,我那可亲可敬的外婆就这样去了!
一次擦碰事故,就致使外婆匆匆的走了。匆匆到没有和任何人说上一句支言片语,就这样的和她的儿孙们阴阳两隔。
最开始接到小姨电话,小姨只说是司机倒车碰倒了外婆,脸颊和手指有些出血,我们都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碰撞,我还说让小姨送到医院检查后给我打电话。谁知不到二十分钟,小姨电话又打了过来,直觉告诉我这个电话是不太好的信息。果然,接通后小姨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叫我赶紧去医院,外婆估计是不行了。我大脑一片空白,从上班的地方驾车没命地向医院飞奔。在赶路的途中,泪水几度模糊了我的双眼,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开车赶到医院去的。
走到医院门口,母亲和小姨就哭了起来。我赶紧跑进抢救室,看见满脸苍白、双目紧闭的外婆正在接受心肺复苏抢救。我摸了摸外婆的脸和手,已经没有什么温度了。“外婆、外婆……我来看您来了,您倒是应一声呀!”我大声的叫着,可是我亲爱的外婆却没有一丝儿回音,只有姨娘们哭泣的声音和我的呼喊声响成一片。顿时,我的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医生对我说,他们已经尽力了。外婆当时送来时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现在仪器上显示的是起博器提供的心跳和呼吸。
我实在不敢相信,上午还喜笑颜开的外婆,就这样的离开了人世。虽说外婆已经八十高寿,但她身体一直很好,除了腿疼,身体其它地方都还是健康的。最重要的是外婆心态好,她一直说现在世道这么好,一定要把身体搞好,多活几年,多看看这个花花世界。我和妻对此还羡慕不已,直夸外婆会想。谁能想到,外婆竟然以这种方式,离开了她还万般眷恋的红尘!
我是外婆那边孙辈中最大的,外婆们因此就格外的喜欢我。在奶奶这边,我们孙辈挺多,奶奶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所以小时候我几乎是在外婆家长大的。由是调皮,倒也不少受外婆教训。小时候在夏天最爱和小舅、小姨一起去河沟里逮鱼,外婆总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小舅们一定要把我照顾好,要是照顾不好,回来挨骂的一定是他们。
印象最深的是在十岁那年暑假来外婆家玩耍。外婆家门前有一棵两人合抱粗细的白杨,上面有一个硕大的八哥窝。每天清晨总听见小八哥叫喳喳的声音,叫得我心痒难耐,就打起了那窝小八哥的主意,准备把它们抓下来玩个痛快。那天趁外婆外出的机会,我搬来一把大椅子,又搬来一架长梯放在椅子上,然后小心翼翼的上到梯子最顶端后,抱着白杨树哧哧溜溜的爬到了八哥窝旁。骑在树杈上休息了一会儿,听着窝里小八哥的叫声,心痒痒的正准备伸手逮它们时,听见了外婆的叫声。我吓得躲在茂密的树叶间一动不动。外婆看见了树下的梯子,对着树尖大喊:“你这娃子胆也太大了吧,赶紧给我下来哟,你要是从树上摔下来了,我怎么给你爸妈交差呀……”在一长串的吵骂声中,我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小八哥,满是不甘的从树上爬了下来。外婆站在树下按紧了梯子,也不再吵骂,生怕我一不小心摔了下来。
外婆做饭菜也是一把好手。我家在河边,由是地多田少,我对大米饭总是情有独钟。在青黄不接的三四月间,我去了后,外婆总是要炒上一盘干香椿炒腊肉和一盘韭菜炒土鸡蛋,最后再来一大锅带锅巴的米饭,吃得我是满嘴流油。外婆总是笑眯眯的看着我狼吞虎咽,看我快噎着了,赶忙拍拍我的后背道:“慢慢吃,不着急,锅里还有呢!”我满嘴米饭的仰起头,对外婆傻傻的笑着……
在童年的每个记忆中,外婆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了我们,包括那一粥一饭、一菜一汤。所以但凡有点儿时间,我们总爱往外婆家去。若是有许久没去了,外婆总会找人捎话,说是桃熟了、苹果熟了之类的,让我们过去。若是还没见去的动静,外婆便和外公一道,亲自大挑小挑的带来许多水果和米来看我们。
在父亲走后的日子,外公和外婆对我们更加关心起来,希望我们可以开心快乐的长大。在我慢慢长大后到走出校门,由于工作原因,很少再有时间去外婆家。但是只要外公外婆来十堰,我一定会抽时间陪他们吃一顿饭,买一点儿我认为还好的东西来孝敬他们。他们也笑呵呵的接受,还夸奖我不枉得小时候稀奇了我一场。至到O七年外公去世后的第二年,外婆一个人在乡下忒显孤单,舅舅和母亲们又怕外婆有个头痛脑热的没法第一时间知道,就合计了一下,把外婆接十堰来住了。
外婆就这样在十堰生活了刚好十年。我也在这期间结婚生子,外婆看着她的儿孙越来越壮大,常常乐不可支地说:“我要好好地活,也看看我的重孙、玄孙……”我们总在一旁起哄:“外婆,您身体这么好,能活到一百二十岁呢!”外婆高兴的眼瞇成一条缝,摆着手道:“可不活那么久,到时候成老妖精了……”我们在一起开心的大笑。
这幸福的时光,定格在了公元二O一八年阴历冬月十一日中午十二点二十左右。姨娘、舅舅们哭着说自此后再也没有娘亲了!是啊,这之后,再也没有外婆可以和我们开玩笑了,我所有的爷爷辈的全部走了,全都走了,走了……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两天前的外婆老家。小姨乔迁新居,我们举家回去庆贺。大女儿和她太婆玩起了纸牌“七王五二三”,连着给她太婆剃了俩光头,外婆开心的不得了。就这么两日不到的光景,外婆就这么去了。我搂着大女儿,含泪说:“女儿,以后太婆再也不能陪你打牌了!”女儿闷不作声,妻已然是泪流满面。我想起这些,总觉得像是做梦,感觉总不那么真实。梦里梦外,外婆好像还在我身边徘徊。
跪在外婆灵前,外婆的遗像被摆放在正中。我知道,外婆终归是去那极乐世界寻我外公去了。她的慈爱、她所做的香喷喷的饭菜,一并留在了我的记忆中,任我凭唁。燃上几张纸钱,点上三柱香,心中默念:“外婆,一路走好!西天路上,应该不会再有车祸!若有来世,您还是我外婆,我还是您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