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婚姻关系就像比萨斜塔,一直在倾斜,却不会倒塌。”
老古是县城里的小职员,他前些年才娶了个媳妇,名字叫小草,小草爸妈走的早,一个人跑到县城里,在超市里收银。
两个人见面没多聊,稀里糊涂就结了婚,两人没什么朋友,也不剩太多亲人,简简单单的操办了婚礼,老古在县城的面馆子里请小草和自己的老爹吃了碗面,三人留了张合影,没有西装和婚纱,三个人都笑的很开心。
过了大半年,小草给老古生了个儿子,叫小乐。
小乐性子木讷,喜欢一个人坐在窗子边上傻笑,小草问他在看什么,小乐捏着手里的草绳什么也不说。
转眼小乐要上小学,老古和小草合计,穷啥也不能穷孩子,东拼西凑,刚刚攒够孩子的学费。几十平米的小房子贷款还没还清,老古和小草商量晚上去送外卖赚点外快。
老古白天在单位干杂活,他觉得那个大腹便便的老板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这个老板,但工作一天又一天,马马虎虎好像就过去了
老古的母亲走的早,父亲独自把他带大,老古躺在床上,想不起母亲的模样,但是他想起了十岁那年过生日老父亲用木头给他雕了架小飞机作为生日礼物,当时老古气汹汹的站在床上立志要成为一名飞行员。
老古没成为飞行员,老父亲也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古躺在发黄的枕头上想了又想,这些年就没给老父亲送一件趁手的礼物,三年前给老父亲带了两瓶廉价的白酒,爷俩看着墙上女人的照片喝了一宿抱头痛哭。
老古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真窝囊,他看着天花板上那些蚊子死去的痕迹,喉咙好像长出了尖刺,他怎么也躺不下去了。
老古刚刚下床,就看见小草睁着滴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他推开门,夜晚的热气消散了许多,老古却觉得胸口闷热的很,他从小胡同走出去,胡同口有个烧烤摊子,吵吵嚷嚷的,老板吆喝着要收摊,几个年轻人摇摇晃晃的起身。
老古站在旁边紧紧的盯着他们,他好像从那几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以前也有那么几个朋友,他们都去哪了?
老古又往前走,走出胡同口,明晃晃的灯光让他觉得刺眼。老古抬头,适应着城市明丽的色彩,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这样的色彩中了,他抿着嘴,他的生活只剩下眼前的小乐、工作、一单单外卖和泛黄的旧枕头。原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抬头看过城市的上空了,多彩的霓虹灯从高楼射向夜空很远的地方,很美,但并不真实。
老古回去的时候,阿草背对着他,老古轻轻躺下,仰头望着天花板,那些旧红色的血迹好像都淌在心里了,老古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很快传来粗重的鼾声。阿草躺在旁边,两只眼睛大睁着,以轻不可闻的声音发出另一声叹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小乐上了学,老古每周都会和小草合计家里剩下的钱怎么分配,小草给小乐买一套新书,给老父亲买点好吃的,老古想拨一部分钱给小草买几件衣服,小草不同意。几乎每周小草和老古都会商量很久,老古嘴笨,说不过小草,最后老古常常背着头不理小草,瞄着小草在旁边偷笑。
日子好像紧巴巴的过下去了,小乐长大了,还是很内向,小草和老古也不知道他在小学有几个朋友。
今天小乐支支吾吾来老古面前,老古正在洗碗,小乐也不说话,老古洗完了,看见小乐把手指上的皮都快扣破了,老古一乐,问道:“小乐,啥事?”
小乐张了张嘴,又抿起嘴说:“爸我也买一双足球鞋,大家都有。”
老古挠了挠头,家里这个月的钱好像已经花完了,这个月买房子的债还没来得及付,老古故意板起脸,训斥小乐不懂事,和其他孩子攀比。
可能语气急了,小乐在旁边哭个不停,老古咋哄也不听,他听着心烦,又嚷嚷了小乐几句,小乐哭的更凶了,小草闻声过来,小乐哭哭啼啼的告诉了小草。小草第一次和老古急眼,她一边答应着孩子一边数落着老古的不是。
老古感到自己像一个被充气的皮球一样胀了起来,他感到那些天花板上蚊子留下的血变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他像牛一样重重的呼气,然后高高扬起手,然而在他的眼睛刚刚与小草对在一起的那刻,他又感到一根针重重的扎入了他,他的手立刻在半空僵持住,片刻后他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走进屋里锁住门。
阿草吓坏了,她坐在门槛上抱住膝盖,将脸埋入深深的胳臂中。小乐也不再哭了,安静的坐在阿草旁边,轻轻拉着阿草的胳膊,房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这种沉默在这里显得并不突兀。
时间在沉默中偷偷溜走,老古从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张票子,木木的说,“我明天晚上带小乐去买鞋,单位有点事我先处理一下。”
阿草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去的老古疲惫的身影,迟迟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小乐高兴的叫唤自己。阿草把小乐带进屋子,从家里拿了个筐子去买菜。
夕阳下,阿草的身影瞬间融入了红彤彤的人群里,如水一样消失在菜摊的浪潮中。
回家的时候,阿草喜滋滋的想,家里还有两块肉,晚上给老古和小古补补身子。她的步伐也变得轻快。
“啪”的一声。
提手断了,菜篮子掉在地上,三个土豆和两个西红柿却从篮子里滚了出来,一个西红柿破了,汁水流在地上
阿草呆呆的望着地上破了的西红柿,慢慢蹲下,捡起剩下的菜,捧着篮子向着暮色里走去,步子却慢了下来,影子拉了很远。
云的键触
2022.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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