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蕙兰的套路
王宝刀从松鹤楼出来的时候脚步轻摇,小脸微醺。
今天的酒不错,深埋地下十八年的女儿红,泥封破开,清冽的酒香惹的半座四方城都飘飘欲仙。
今天的牛吹的也很过瘾,作为天下第一刀的传人,满桌宾客无一不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虽然没一个人见过他使刀。
传言他的刀实在太快,电光火石间,刀刃划过喉咙,可对手临死前甚至都来不及看到他的脚挪动半步。
不管什么时候,被人称赞总好过挨骂,更何况这伙人不晓得从哪里习得拍马屁的功夫,夸起人来眼都不眨,说这世上做官的子女是官二代,商贾的子女是富二代,戏子的子女是星二代,但那些二代们二百五的居多,要说光耀门楣一般没他们什么事,给祖宗脸上抹黑倒是个顶个的不遑多让。
他们的原话是,只有像王大侠这样的刀二代才称得上是青年才俊,国之栋梁。
刀二代,亏他们想的出来。
王宝刀到家,大门虚掩,院子里草木逢春,水静河飞,他叫了媳妇几声,没人答应,估摸着又去对面胭脂铺跟老板娘扯闲篇去了。
他颤颤悠悠推开房门,血凉了大半,酒也醒了大半。
满屋狼藉,桌倒椅翻。柜里的花瓶,墙上的字画统统不见了踪影。
我去,家里遭贼了。
王宝刀一边埋怨着媳妇儿出门不关门,一边挨个屋查看到底丢了多少东西。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两步蹿至卧房,从窗前花盆里一把拔出水仙,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两张银票完好无缺,脸色儿才稍稍正常了些。
随后又如法炮制,分别从池塘边的地砖下,厨房的灶台边,书房的夹页里和柴房的墙砖内林林总总摸出了七八张银票和不下二百两纹银。
王宝刀边数钱边感慨得亏今天遇见的是个笨贼,要不这贼哪怕再多一个心眼儿,都得让他这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晌回到解放前。
王宝刀,你敢给老娘藏私。一个脆滴滴的声音带着三分娇嗔忽然从天而降。
等他明白过来,一个女人已飘飘然落在面前,不是他媳妇白蕙兰还能是谁?
王宝刀看着站在对面圆睁杏目的媳妇,忽然觉得有点尴尬,白蕙兰没理会他复杂的内心活动,轻巧而熟练的扯住他耳朵根子骂了起来,王宝刀,现在能耐了你,都学会藏私房钱了。
媳妇儿,疼,疼。王宝刀想挣脱,可越挣扎疼的越厉害。
怎么不疼死你呢,说,哪来的这么多钱,打算干嘛使啊,是不是准备哪天趁我回娘家跟那些个狐朋狗友喝花酒去?
不,不是,王宝刀好容易从媳妇手里挣脱,陪着笑脸说,哪能呢,这都是我平时比武输给人家挣的。
我知道,不就是每次人家找你这“天下第一刀”比武,你就舔着个大脸跟人说武就不比了,只要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就认输,那些钱你不是一早就上交了吗?
交给你的是一百两,有时候碰上缺心眼的给他要个二三百两也不是不给。
呦,你挺会做生意啊,王宝刀,平常对我也不见你心眼这么活泛,心里有别人了吧?
怎么可能?一听这话,王宝刀急赤白脸的辩白,我藏这些钱主要是为你。
什么意思,你给我说道说道。
还不是想赶上结婚纪念日的时候给你买点胭脂、首饰啥的。
呦,这么说我还冤枉你了。
那可不嘛,媳妇,我比窦娥都冤。
既然这些钱本来就是给我的,老夫老妻的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说着,白蕙兰从王宝刀手里一把抢过钱和银票。
你要没事做的话就把家里这乱八七糟的东西归置归置,你瞅我这才一会不在,这家让你造的。白蕙兰皱着眉头进了里屋。
王宝刀很久才反应过来,有的人是被青春撞了一下腰,他是被媳妇下了一个套。
套路的套。
2. 怕媳妇的宝刀
四方城里,若说怕媳妇,王宝刀认第二,恐怕没人敢争第一。
有些舞文弄墨的文人骚客把女人比作老虎,王宝刀不同意,他觉得女人比老虎还可怕。
因为老虎扑人的时候起码还有个理由,他媳妇是随时随地都能暴走,吃完饭不洗碗生气、上床前不洗脚生气、买的菜不新鲜生气,甚至有时候不知道因为啥也会生个气,一生气就扯他耳根,整的王宝刀都快成条件反射了,一看见媳妇的手就耳朵疼。
以上都是王宝刀的内心活动,在外人眼里,他媳妇白蕙兰却是另一种形象。
四方城里大大小小有三十间米铺,白家占了将近一半,米铺的老板叫白大财,虽然财大,却不气粗,平日里无论是对客户还是伙计都客客气气,笑脸迎人,逢年过节还整个免费赠粥无偿炒饭啥的,深得百姓好评,曾入选过“感动四方”十大善人。
白大财儿女缘浅,临近五十才得了个丫头,取名白蕙兰,希望她出水芙蓉,蕙质兰心,端的是藏在衣兜怕风吹,牵在手里怕狗咬。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可白蕙兰是个例外,从生下来就唇红齿白,明眸大眼,招人稀罕的不要不要的,你说多气人。
虽然长着一副清丽脱俗的面孔,白蕙兰骨子里却跟男孩子一样活泼好动,针织女红一概不会,舞枪弄棒绝不掉队,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看到生的千娇百媚的女儿整日里扮上男装偷偷出去打架,白老爷开始还说她几句,后来又觉得蕙兰学个一招半式的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白家家产颇丰,觊觎白家财产的大有人在,索性给她请了两个师傅,一个教拳脚,一个教兵器,几年下来,功夫如何不做评论,在江湖中的排名也无从比较,但偷摸潜入白家妄图发笔横财的人越来越少了倒是真的。
白蕙兰十八岁那年,有人跟白老爷说,女大不中留,你再舍不得蕙兰也终究要嫁人,天下第一刀王鸣鸿王大侠家的公子王宝刀也到了娶亲的年纪,王大侠正张罗着给儿子寻一门亲,这上门的都快把王府的门槛踏破了,不知白家可愿与王家结为秦晋之好?
白老爷稍稍思忖了下,白家从商,王家习武,白家财多,王家势广,自己跟蕙兰她娘越来越老,余下的时光也越来越少,过去论天过,现在就得论秒了。要是跟王家能喜结连理,别的不说,单这“天下第一刀”五个字,无论是谁,想打白家的主意都得掂量掂量。关键就是,自己家姑娘那脾气,既不知道她能不能看上人家,更不晓得人家看不看的上她。
多年的经商生涯造就了白老爷雷厉风行的性格,他的人生信条是想不如做,寻思的差不多了就吩咐管家把白蕙兰叫来,倒是没瞒自己家姑娘,一五一十的把心里所想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干干净净,其实他也知道,就白蕙兰那机灵劲儿,瞒也瞒不住。
白蕙兰对她老爹的那套说辞,一开始其实是拒绝的,因为她隐约觉得这有点“政治联姻”的意思,其实她没整明白,就白王两家撑死了算个“强强联手”,离政治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可白蕙兰毕竟是个孝顺的孩子,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家情况,怀着重在参与的心情配合一下他爹组织的相亲活动。
按照白老爷设定的剧情,故事的开始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王宝刀跟白蕙兰在一座小桥上邂逅,公子风度翩翩,小姐楚楚动人,天上的白云,河边的抚柳,因着郎才女貌,天下无双的一对璧人泼墨挥洒,温纸入画。
而现实情况其实也跟白老爷子构思的差不多,王宝刀一眼就相中了白蕙兰,白蕙兰看到王宝刀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样子心中也是碧波荡漾。
初次会晤,两人对大侠行走江湖一事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交谈,白蕙兰的意见是大侠们整天忙着行侠仗义,哪还有时间赚钱,更何况他们日常吃穿用度可不怎么节省,兵器是稀世名珍,用餐是熟牛肉加竹叶青的标配,衣着打扮要么短打要么披风,虽不华贵却也不是寻常百姓消费起的。王宝刀给她的解释是但凡大侠就没有不爱劫富济贫的,除了个别缺心眼的之外,没人会把从富绅那劫来的银子一股脑全给困难户,多少得留点儿。
这事儿说的前卫点叫吃回扣,其实就是辛苦费,毕竟人家辛苦又费劲了嘛。
听完王宝刀的解释,白蕙兰不禁对他的仰慕又增几分。
在白蕙兰看来,虽然贵为天下第一刀的传人,他却可以既不靠脸也不靠名头,只靠才华同样能征服观众,这种人,无疑令人心生向往。
不过,白蕙兰毕竟是个姑娘,心里即便再欢喜,怎么也得矜持一下下,她跟自己说,先回去,静观其变。
于是,有礼貌的分手告别,甚至王宝刀提出要送她回家也被婉拒,可刚走到桥下,只听轰隆一声,瞬间天旋地转,紧接着一声惊呼传入耳中:白蕙兰。
扭头看去,王宝刀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在这场说来就来不给人一点思想准备的地震中手脚翻飞着掉入河里,伴随着她的名字激起了一袭完美的水花。
于是,白蕙兰最后的那点矜持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中烟消云散,一如她爹白大财猜中了开头也猜中了结局,唯独没想到这背景音乐换了曲牌,明明是郎才女貌的小调不知怎地变成了跳水救人的羌笛,不过幸好没有改变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主旋律。
尘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并不一定是多么鲜衣怒马或雍容华贵,也许只是在生死关头,他脱口而出的她的名字。
从那以后,白蕙兰跟王宝刀就在一起了。嫁过去之后,她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王宝刀果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刀的传人,因为他根本就不会使刀,他在武学上的最大造诣就是靠着胡编乱盖出了几本武侠小说,竟然卖的还都不错,毕竟封面上都写着“根据天下第一刀传人真人真事改编”。
这个秘密她跟谁都没有提起过,只不过,若是她晓得王宝刀那天从桥上掉下去的时候叫的不是“白蕙兰”而是“白活了”又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同样的,若是王宝刀能预知当初那个眉目含笑令自己一见钟情的姑娘最拿手的不是相夫教子而是揪耳大法,还让自己除了天下第一刀之外又添了个天下第一妻管严的称号,不知又有什么感触呢?
3. 发小的玩笑
王宝刀这几天不太开森。
自从私房钱被媳妇罚没之后他就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哪哪都不得劲。
白蕙兰倒是没他那么多毛病,平白无故的发了笔横财后每天逛街、购物、美容、健身,忙的不要不要的。
这日阳光正好,风摆荷叶,王宝刀盯着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已经差不多四分之一柱香了,如老僧入定般酝酿着下一部小说的题目,攸乎间,一道黑影闪过直奔桌上鱼缸而来,他五指成爪,出手如风,那黑影竟掉转头去顺势而上,他面沉如水,变招奇快,可那黑影竟像是知晓他心意似的一个鹞子翻身从破绽间翻出,再次袭击鱼缸,他手指翻动,抓住那黑影脖颈,大概是力气使得大了些,只听那黑影喵呜一声,似有无穷力量冲着他面部张牙舞爪,一个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满脸桃花开,他怒极,一掌拍去,黑影重重落在桌上,砸进砚台,满台墨汁溅了个星星点点,与他脸上的五道鲜红爪印交相辉映,莫不绝妙。
王宝刀愣了愣,看着黑影夺门而出,也无心再追,只是顾镜自伤。这日子是越过越没意思了,本来在家里的排名自己只是在白蕙兰之后,也不知道哪天白蕙兰从外面带回来一只流浪猫,自己居然连猫都比不过,排名又往下降了个名次,排在她俩后面。
而且,大概是为了时刻提醒他窝囊废的身份,白蕙兰给猫起了个名字叫“刀鞘”,这不是明摆着连一只猫都能把他这天下第一刀的传人收入囊中嘛。
越想越气,干脆不在家呆了,出门散散心。
走进茶楼,正看到二狗、富贵和三驴蛋子围在一起吹牛,这几个都是他的发小,他大摇大摆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拿起茶壶就喝,边喝还边骂:狗日的,吹牛不叫我。
哪能呢,还不是嫂子说你在闭关修炼绝世神功,不让俺们打搅你。二狗吐出片瓜子皮说。
看着王宝刀脸上新鲜出炉的爪印,富贵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咦,你既然出来了就说明神功已成,要不给俺们兄弟展示展示。
展示个鸡毛,没心情。王宝刀抓了把瓜子,瞪了富贵一眼。
哎呀,大家这么多年兄弟,别小气吧啦的,你多少露一手,看你脸上这伤,就这深度跟力道,不用说这神功指定老带劲了。三驴蛋子伸手摸了摸王宝刀脸上的爪印。
你丫干嘛呢,王宝刀伸手把三驴蛋子手打落,老子这是被猫挠的。
是啊,猫挠的,三驴蛋子挤眉弄眼道,这猫啥品种啊,手劲挺大啊,姓嫂名子吧。
什么姓嫂名子这乱七八糟的?王宝刀有点懵。
就是嫂子呗,又跟嫂子干仗了吧,又没打过吧,又被扫地出门了吧,这咋老说“又”呢?兄弟几人哈哈大笑。
王宝刀气的脸通红,老子说是猫挠的就是猫挠的,跟你嫂子有半毛钱关系?
对对对,读书人窃不算偷,就算是嫂子挠的也得算猫挠的,这嫂子家教挺严呐,被挠成这损色了还得栽赃陷害猫呗,也是,猫不会说话。说完,哥几个哈哈大笑。
王宝刀一口喝光壶里的茶,把茶壶重重砸在桌上,狗日的,老子再跟你们几个唠嗑我王字倒过来写。说罢,拂袖而去。
这下轮到富贵他们哥几个面面相觑了,二狗说,咱这玩笑是不是开的有点过了。
富贵也说,要不跟他赔个不是吧,平常也没见他这么生气。
三驴蛋子突然反应过来说,赔个毛线啊,王字倒过来不TM还是王吗,丫这是手里又没钱了出来骗茶喝呢。
4. 江湖出事了
最近江湖不怎么太平。
戏文里唱着打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拉着五斤鳎犸,打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
而现实情况是喇嘛是真的,方向是错的。
的确有个喇嘛踏进中原,不过不是从南方,而是从西域,并且丫也不是什么得道高僧,而是一妖僧。
自古西域多奇珍,其实怪物也不少。这僧人叫尼图鲁,不晓得修炼了什么古怪的武功,竟然在一月之内,接连重创了昆仑、峨眉、崆峒、华山、少林和武当等六大派。就连天下第一剑也因为打不过他而投敌,自甘堕落为天下第一贱人。
武林中人正派讲究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反派虽不怎么招人待见却也盗亦有道,可这妖僧却说人话不干人事,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即便是呀呀学语的婴孩也不放过,一时之间,中原武林同仇敌忾,奈何却技不如人,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
虽然江湖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天下第一刀府里却并未受什么影响。
王宝刀自从上次在茶楼差点没被三驴蛋子他们活活气死之后已经一个多月没出门了,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却一天也没闲着。
整日里不是洗衣做饭就是铺床叠被,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激起了丫鬟和家丁们的强烈不满,他们产生了一种将要被解雇的错觉,四处打听哪有活干,准备下岗再就业。
白蕙兰对他这个样子倒是见怪不怪,像他这种手不能提刀,肩不能扛枪的,也只有做点家务能给他带来满足感了,甭管怎样,只要不作妖就行。
这日,王宝刀正煞有介事的给丫鬟王翠花和家丁赵大宝演示如何用柚子皮去除碗碟上的油污,忽然听到“噹噹噹”有人敲门。
王翠花把门打开,一僧一道一乞丐鱼贯而入,走上前来,施了一礼,道,敢问阁下可是天下第一刀传人王宝刀王大侠?
王宝刀拱手回礼,面不变色,朗声道,啥事儿?
贫僧煲仔、贫道拉面、在下烧鸡公。
呃,小吃天王?
不是,那是我们的称谓,我们此番来找王大侠有要事相商。
啥要事?
西域妖僧尼图鲁胆大妄为,仗着会些妖法就祸乱武林,残害忠良,我们三人看不下去,此行是专门请王大侠出手擒拿妖僧的。
哦,挺热心啊,你们是混哪里的?
贫僧少林方丈、贫道武当掌门,在下丐帮帮主。
来头挺大啊,那你们哥仨咋不出手呢?
这个。三人面面相觑,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们还是想多给年轻人一点进步的空间。
哦,说的还挺有道理,可惜王大侠他不在家。
不晓得他现在何处?
不知道,离家好些天了,我们还找呢,要是你们碰见了劳烦代个话,就说家里人很想他,赶紧回来,再不回家,“刀鞘”非得把鱼缸里的鱼吃光不可。
敢问“刀鞘”是?
一只小花猫,喏,搁那旮沓溜达呢。王宝刀说着远远地指了指正一脸慵懒趴在窗棂上晒暖的猫。
三人跟看SB似的眼神盯了王宝刀好大一会,直到确定眼前的人确实是个SB才莘莘然离开王府。
白蕙兰到家的时候王宝刀已备好了四菜一汤,他邀功似的看着白蕙兰,本以为会换来她感激涕零的眼神,哪晓得白蕙兰玉指一伸,扯住他耳朵骂了起来,说,又出去起什么幺蛾子去了?
哪有,我都半拉月没出门了。
那街上怎么有人找你,你要没闯祸人家能指名道姓找王宝刀?
啥样的人找我?
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和一个要饭的。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听我说。
说着王宝刀一把从白蕙兰手里挣脱。
听完王宝刀的解释,白蕙兰将信将疑,你说的都是真的?
要有半句假话,罚我吃老婆烧的饭一个月。
你说什么?
不不,我是说我在你面前哪敢编瞎话。
嗯,这还差不多。不过要是真的为了天下苍生,就算人家不请你你也该身先士卒。
我知道,这不是你交代了没你吩咐不准出去打架吗?
得了吧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但凡会点三脚猫功夫我也不用整日里担心你跟别人起冲突。我那是怕你打人吗,我是怕你挨揍。
谁敢揍我,我可是天下第一刀的传人。
就是怕你辱没了天下第一刀的名声才不准你出去惹是生非。白蕙兰正色道。
好了,我知道了,别生气了,媳妇儿。
嗯,吃饭吧。白蕙兰看了王宝刀一眼,没人注意到她的眼神复杂而温柔。
5. 天下第一刀
是夜,无风,冷月,孤影。
四方城北郊有片树林,林中有湖,湖心有岛,岛上有人,一个妖僧,一个宝刀。
妖僧道,你就是天下第一刀的传人王宝刀?
王宝刀道,知道还问,你们西域来的都这么爱说废话吗?
妖僧道,人不大口气倒不小,就是不知道你的刀法是不是跟你的口气一样大?
王宝刀道,没文化真可怕,刀法有用大来形容的么?
妖僧问,那应该怎么形容?
王宝刀朗然道,当然是用“高明”来形容。话都说不利索就敢来中原,你也是心大。
妖僧道,很好,你已经成功激起了我的杀气,出招吧。
王宝刀没说话,也许是以不变应万变,也许是一动不如一静。
妖僧显然没王宝刀那么沉得住气,微风抚平湖,清水起波澜,一道寒光闪过,妖僧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长剑,高手过招讲究的是一瞬定胜负,王宝刀一个眨眼的功夫,妖僧的剑气已到了眉间,他微微侧身,剑气冲破发髻,王宝刀一头青丝披散开来。
你不是王宝刀?妖僧骇然道。
我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
既然不是王宝刀,那你是谁?
他的妻子,白蕙兰。
原来所谓天下第一刀传人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自己不敢应战居然让女人出头,真是可喜可贺可悲可笑。
我不许你污蔑天下第一刀。
就凭你?
妖僧话音未落一道剑气直冲白蕙兰面门而来,白蕙兰避无可避,向着王府方向,面沉如水。
剑气离白蕙兰越来越近,死亡的气息正笼罩她的全身,她慢慢闭上眼睛,眉目含笑,回忆起与王宝刀初见的场景。
就在剑气抵达白蕙兰眉心刹那,一道刀光从林间踏水而来,轻描淡写化危厄于无形。
白蕙兰等了好久,剑未达刃也未至,她疑惑地睁开眼,却看到妖僧也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不杀我?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
既然想杀又为什么不杀?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想死,若是不把你杀了岂不是很对不起你?
妖僧长剑挺身,一道剑气更甚方才笼住白蕙兰周身要害。
剑气未达,刀光已至,遇到刀光的剑气犹如老鼠见到猫般霎时间消散无形无踪。
妖僧再想聚起剑气的时候,忽然发现岛上多了个人,那个人如鬼魅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白蕙兰身边,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会来的?白蕙兰一脸好奇。
大半夜不回家,我还不能出来找自己媳妇儿吗?
那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使第四剑的时候。
你又不懂装懂,从头到尾他才出了三剑,哪来的第四剑?
王宝刀没回答,冲妖僧摆摆手,喂,那个什么你特虎,你说我刚才说的对不对?
白蕙兰不等妖僧搭话就说,什么你特虎,人家叫尼图鲁。
是啊,你听这名字是不是特别虎?王宝刀一本正经地说。
你又是谁?妖僧看着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一脸惊愕,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向睥睨的剑招在这年轻人手里竟然不堪一击。
我你都不认识,我就是你要找的王宝刀嘛。
哦?你就是天下第一刀的传人?
错了。
错在哪里?
我父早已驾鹤西去,现如今,没有什么传人,我就是天下第一刀。
哦,既然如此,那出刀吧。
谁说天下第一刀就一定要使刀?
难道你已练到手中无刀,心中有刀的境界?
你也太小看小爷我了?
莫非连刀就是我,我就是刀你也悟透了?
不止。
那是?
天下熙熙,皆为刀来,天下攘攘,皆为刀往。你我对敌,手空心广,敌为我用,一场虚妄。
你说的我似乎没怎么听懂。
说白了就是我把你当刀使,还记得刚才你那些剑气是怎么消失的吗?
不知从哪凭空出来一道刀光将我那剑气打的烟消云散。
其实那并不是真的刀光,只是你潜意识里以为对方会回击的招式。
你的意思是?
打败你的其实是你自己。
说白了你什么都不会就是了?
那倒也不是。
你会什么?
我会给我老婆报仇,狗日的,平常我都不敢动我老婆一个指头,你刚刚居然敢把她发型打乱,老子今天红烧了你。
白蕙兰看着跟妖僧打成一团的王宝刀,她从没想过高手对决会像流氓地痞打架一般,也不知道王宝刀怎么会知道她替他接受了妖僧的挑战,更不知道在她眼中如窝囊废一般的老公会突然变得遗世独仙,不过,今天她总算知道一件事,就在她拼尽一切保全天下第一刀的威名和王宝刀的性命之时,一直有人在旁默默守护着她,宁愿自己装傻充愣的扮小丑也不愿让她受到一丝委屈。
天下第一刀,我只愿你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