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一)
这是南方的一个小城镇,素有十里煤城之称,镇里的乡民们,祖祖辈辈都靠着地底下丰富的煤矿资源生计着,镇的外围有一条河流,这条河流的名字叫“苦泪河”,苦泪河在中端分流,有着长达三公里狭长的一段青草地,经过三公里处即交汇。河流其实并不宽,从河的这边看向那边,你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岸的小黄狗正懒懒地躺在太阳底下,偶尔摇动一下尾巴,静静地享受着它所独有的日光浴。
河水清清,透彻的凉,夏天河里的木桩上会有成群的龙虾静静地贴在上面,一动不动,偶尔有小鱼游过触碰到时,它们便会毫不示弱地晃动着它们的剪刀钳,警告着不得靠近.
小孩子们从小就被警告着不得涉足河水半步,大人们辛苦劳作一天围着河旁,河旁有着摆摊的小贩,不论节气,都会有莲灯出售,有红的,有白的,现在也有了彩色的.
我是一个孤独的行者,当第一次听到十里煤城苦泪河时,我就猜想里面肯定会有很精彩的故事,一直就希望来看看这令我憧憬许久的一切,今天终于有机会看到苦泪河时,我只是静静地沿着河道,仔细而悠闲地走在这月光下的夜色里,忽觉,一切是如此的轻松而惬意,享受那种浮华喧嚣之后寂静的孤独。
来到天桥边时,隐隐约约地听到我最喜欢的吉他声,那清幽的木吉他声和那深沉的的歌声穿透嘈杂的人群,直达我的心灵最深处,
《孤独的吉他手》
我是天桥洞里孤独的吉他手,
在回忆中寻找你昔日的温柔,
在思念里解读你沉睡的忧愁,
看着你,看着你,
看着你日夜沉睡的脸庞,
聆听你,聆听你,
聆听你内心深处最无声的呐喊。
我的孤独为你而留,
期盼是我追逐乘风的翅膀,
我的孤独为你而留,
思念是我对你永恒的守候,
守候,守候,守候。
天还是相见时的蓝,
风还是思念时的轻,
云一片一片飞过高山,
雨化成泪珠洗过,
洗过我思念的脸庞。
我是天桥洞里孤独的吉他手,
你的温柔仍然留在我的胸口,
你的呐喊依旧回荡在我的耳后,
拥着你,拥着你,
拥着依旧美丽如昔的你,
唤着你,唤着你,
唤着一直沉睡而不愿醒来的你。
孤独的吉他手,
孤独地在天桥洞里静静地守候,
孤独的吉他手,
孤独地在天桥洞里轻轻地弹奏,
孤独是我对你永恒的守候。
天还是相见时的蓝,
风还是思念时的轻,
云一片一片飞过高山,
雨化成泪珠洗过,
洗过我思念的脸庞。
而我,依旧,
依旧是天桥洞里,
孤独的吉他手。
在微弱的桥洞灯光下,远远的看到在桥洞的正中间,有一张窄窄的席子,席子的那端有一个瘦瘦的身影,正低着头在轻轻地弹着那黑色的木吉他。
我掏尽钱包,发现居然只有那两块零钱,而非零的却是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正犹豫着时,那悠悠的歌声又在温柔地响起,“我把吉他当作你温柔的脸,用我因思念而长茧的手,轻轻拭擦你脸上丝丝的泪痕……”我感动于他的音乐,我想像着里面有着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弯腰轻轻地将那一百元放在吉他手旁边的席子角边,看着我那红色的大票子在那零零角角的钱堆中,一种自豪让我忍不住偷偷向上看去那令我暇想许久的脸庞……
啊!!!!!!!
我惊叫着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吉他声嘎然停止,我瞪大着眼睛看着那同样惊恐的眼睛,那眼睛急急地盯着我,那眼神中的抱歉夹杂着的失落与脸的恐怖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急急地后退着欲起身离去。
“姑娘,你的包!”慌乱之间我偷偷回头,看向包,他轻轻地将包递到我面前,而身体却是背向我的,叹息着说了句,“姑娘,对不起,希望没有吓到你!”
我轻轻地伸手,在拿到包的瞬间几乎是以抢的速度接过包来,慌慌张张地道了句,“没没没,谢谢!”
急匆匆地踏上走出天桥洞的台阶,再也没有欣赏月色的惬意,急急的跑回租住的旅社,趴在洗漱台上不停地用水冲洗着自己的眼睛,可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那满脸似烧伤疤痕的脸,一边全是疙瘩,坑坑洼洼,我不停地甩着头,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慢慢的我所有的思绪全部集中在那一双充满抱歉与失落的眼睛里,我知道那双眼睛里一定有着很深沉的一个故事,而我是一个喜欢去读故事,喜欢去解故事的人……
第二天,我背上自己的吉他,早早地来到天桥边,往天桥洞口伸长着耳朵,仔细地听着,想再次听到里面那令我浮想联翩的吉他声,但是里面只有来来往往的情侣携手欢笑的声音,我轻轻地走向天桥洞口,眯着眼睛细细地看了许久,却没有发现昨晚的吉他手,一股深深的失落感涌上心头,昨晚那失落的眼神再次在我脑海浮起。
我轻叹着摇了摇头,在天桥边的夜宵摊上找了个最靠近河道的位置坐下,将吉他靠在侧边的椅子上,它静静地在那里,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
苦泪河在月光下如一条晶莹莹的银带,透着闪闪的光,晃得我眼睛花花的。
我是一个孤独的行者,独自来往于天地之间,月色之下,我客入他乡,点上了一盘辣炒的田螺,一小碟的花生米,一瓶啤酒,对月独饮起来。其实我一直都不太会吸田螺,总是会用尽力气而吸不出里面细细的一块肉,每次我总是浅浅地尝到了爆炒的辣味后,将整个田螺弃之桌上。
月色渐渐亮了起来,河边的夜宵摊位也越来越热闹,渐渐地我身边的桌子全部坐满了,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和老婆婆,微笑着问我可不可以在我这桌坐下,我兴奋地起身表示欢迎,因为老人们身上总会有许许多多美丽的故事,邀请同座,并叫上几盘他们喜欢吃的麻辣烫,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起来,他们听着我外地的口音,看到我旁边的吉他,好奇地问着我是不是会弹吉他,我微微地点了点头,在他们的赞赏之下,我献丑了一首欢快的曲子,令他们二老很是兴奋,老大爷夸我弹得很好,老婆婆竖起大拇指说胜过天桥洞里的雷鸿宇。
我兴奋地问着天桥洞里的雷鸿宇是不是那个吉他手?
老大爷和老婆婆都微笑着点了点头,老大爷一再地夸我不像天桥洞里的雷鸿宇光弹令人心情沉重的伤感之调,说是若他能弹多点的欢快的曲子,必定能赚到更多的钱。
老婆婆生气地瞅了瞅老大爷,责怪老大爷光想着钱,说人家雷鸿宇所弹的曲子都是为了纪念他心爱的女人,在诉说着一段又一段的伤心往事,这也就是老婆婆为何每晚总是会扯着老大爷来免费听曲的原因。
当我听说他们会每晚都来听天桥下的吉他手听曲时,我所有的细胞都处于待定状态,他们的每一个跳动都在告诉我,面前两位老人的身上一定有我可以得到的答案,他们一定会告诉我一个关于吉他手的故事。
老大爷说这个故事很长,这个吉他手的故事其实是一个关于苦泪河的故事,而这苦泪河在经历时代的变迁中,承载着太多的风风雨雨,尤其在那八年中,泪河中流淌着的不再仅仅是苦泪,而是掺和着鲜红的血水,一直流淌着,后又沉淀着,沉淀在沙石里,淤泥中,带着沉沉的痛与恨……十里煤城,苦河有泪。
几天几夜都讲不完,我于是力邀他们每晚没事都可以来这里,我一定事先为他们订好位子,老婆婆很开心地应允,夸我会选位子,而正在此时,那伤感的吉他声已传入耳际:
我把孤独换作乘载你欢笑的轻风,
我让泪水化成浇灌你出土的春雨,
滋润天堂里你守候千年的心,
一声一息诉说着那缠绵而永久的思念。
我把吉他当作你温柔的脸,
用我那因思念而长茧的手,
轻轻拭擦你脸上丝丝的泪痕,
我顺弹滑过,
徒劳而未能唤醒沉睡中的你,
我勾指轻撩,
抚平那我无意间刻划过的伤痕
相爱却不能相守,
千年以来的伤痛牵扯我俩一世的情伤。
十里煤城,苦河有泪,故事也在伤感地吉他声中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