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凤凰

喜欢凤凰古城,喜欢她忽晴忽雨的天气,像极了亦嗔亦喜的女子。

凤凰的名字,为这座小城平添了几分传奇色彩。入城时已华灯初上,灯柱上一只只彩色炫目的凤凰吸引着行人的目光,追着她,我们来到小城深处。

因行程短,在此地仅停留两日。居住地临江,要先过一座风雨桥。初到时,曾听到一位游客这样评价凤凰:“这里比丽江差远了!”我摇摇头,心中暗道他为什么要拿一座古城去比另一座古城呢,丽江我也去过,可这两座城景色各异,风情不同,除了满街的店铺相似,都有古城风貌,并无任何可比性啊。

我喜欢古城,有名或无名的,只要行程允许,一定会去寻古访幽。古城有她自己的气质,历史悠久绵长,古城古墙,古砖古瓦,古色古香。漫步古城,总会有熟悉的历史人物扑面而来,感觉他们不再如书中读过的那般完美和遥远,变得亲切起来,可以尽情想像他或她当年生活在城中的样子,或泛舟,或吟诗,或忧思,或豪饮……而我,一个来自中国最北方的女子,正行走在他们曾走过的街,看他们曾看过的风景,吃他们曾吃过的美食,期待读懂他们经历过的风雨沧桑。


在凤凰,我最想去的,是沈从文故居。

当年的沈从文,是怎样热烈地爱着他的夫人三三(张兆和)啊,写出那么多美丽的句子,至今依然动人。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我用手去触摸你的眼睛。太冷了。倘若你的眼睛这样冷,有个人的心会结成冰。”沈从文的爱情,并没有随着年代的变迁淡出人们的视线,反而从书页中款款走出,走进时下最流行的微信中,传递着时下人对美好而恒久爱情的向往。

沈从文故居很简陋,与此地曾当过总理的熊希龄故居相差甚远,不同的是他留下各种版本的书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故事。在古城桥洞的书摊上,我买了他的一本《边城》,准备在他的城市品读他的书,更深地理解书中文字。


古城很悠闲,可以慢慢地一路走走停停,古巷上方,挂着一柄柄红色的油纸伞,让古城的颜色变得灵动起来。适逢天降细雨,走在淋湿的石板街上,我的心境竟如戴望舒一般:“撑着油纸伞/徘徊在悠长悠长而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

是的,走在这样的古城,每个女子都有不免产生漫的小女儿情怀,所以她们戴鲜花编织的花环,当街扎彩色发辫,穿苗家女儿的衣裙在江边拍照……全然忘了年龄忘了工作甚至忘了孩子。

我就是其中之一。一来到这里,就把前两天在张家界山中穿的T恤和七分裤换下,穿了一件长裙,戴上了当地夸张的红色耳坠和项链,还把一串代表相思的红豆在绕三圈戴在手腕上……正美呢,儿子的一句话把我拉回到现实中:“项链多漂亮,是我帮选的,妈你在四十岁的女的中是最好看的……”


这天上午,凤凰是阴天,中间晴了一阵,下午先是飘起了小雨,后竟下了一阵急雨。恰逢我们在人家院落中的亭子里歇息,可以观赏到雨滴打到屋檐上和庭院竹林的美景。

凤凰的雨是温婉的,不似北方的雨那般暴躁,即使是急雨,也只是直直落下,像一串串珠子般从空中垂下,规规矩矩的,亭中躲雨的人不会溅到一点儿雨滴。只一会儿雨就停了,太阳马上跟了出来,阳光照在刚被打湿的古城街头,也是温温柔柔的。

这就是凤凰,晴雨之间变换得如此自然而又妥贴,高兴了就洒点儿阳光,不高兴了就扯下一阵小雨。

泛舟江中,两岸江景尽收眼底。船头坐着一对哈尔滨来的母女,母亲羡慕于我们一家三口可以一起外出游玩,埋怨起女儿的爸爸总是忙挣钱不陪她们,惹得女儿有些不高兴了。般尾是一对小情侣,女孩好像生气了,男孩举着手机要给她拍照她也不笑,弄得我干着急,不愿让她负了眼前之景,恨不能替她笑……

我的眼睛和心都被填得满满的,真的无暇他顾。

有时真的觉得自己的“美点”有点儿低,人家不觉得怎样的景色我也能沉浸其中,常常忘记赶路。前面的他发现我不见了,就折回来找我,看到我对着一朵花拍得正欢,为了怂恿我继续赶路就蒙我:“前面的景更美,快走吧……”

反正,我可不会辜负这良辰美景,该高兴的时候为什么要生气呢,错过得多遗憾和后悔啊,难不成回忆中还写下“我在凤凰沱江上与你生过气”不成?


走前的那晚,我们去森林剧场看了歌舞剧《边城》,幽深的森林舞台,华丽的灯光,宏大的舞蹈阵容,台前还有一条小河,摆渡的船上竟然还有一条狗……题材选自沈从文的小说《边城》,我细细地看,被剧中翠翠的纯真和美好而感动,又被翠翠最终没等到心上人唏嘘不已,“我的翠因为你才会绿”,“等一城烟雨,渡一世情缘”,还有更绝的:“把你画到砧板上,千刀万刀来剁你”,这种恨入骨髓的爱,算是爱到极致了吧。

出得剧场,儿子找我“投诉”:“妈,我爸可破坏意境了,非说最好的演员是那条狗!”我顿时乐喷,关于翠翠的爱恨情仇瞬间荡然无存。

夜里醒来,还是忍不住把《边城》细读了一遍,身边一大一小两个男士睡得正酣。我打开窗,望着夜色中的沱江,心中知道我要与它作别了。


匆匆行程,多少记忆会留在心中?烟雨深处,凤凰古城静默着,处变不惊地送走每一个游人。

我看古城只两天,古城历史数百年!

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稍作停留,却还要继续赶路。

留在记忆深处的,却是缠绕着的难舍,是霎那间的永恒。

书于2016年8月9日农历七月初七凤凰回长沙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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