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的《涉史随笔》中有一篇《韩休为相》的文章:唐玄宗以韩休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休为人峭直,不干荣利,及为相,甚允时望。上或宫中宴乐,及后苑游猎,小有过差,辄谓左右曰:“韩休知否?”言终,谏疏已至。上常临镜,默默不乐。左右曰:“韩休为相,陛下殊瘦,何不逐之?”上叹曰:“吾貌虽瘦,天下必肥。萧嵩奏事常顺旨,既退,吾寝不安;韩休常力争,既退,吾寝乃安。吾用韩休,为社稷耳,非为身也。”读到这段文字,内心竟感慨万千。
一为玄宗。当我站在故宫的太和殿前,那种宏阔和高高在上的感觉真的很震撼,更何况君临天下的君主,能如此开明,任贤臣,远小人,约束自己的欲望,以己之瘦来肥天下,这种胸襟气度确实是契合了“开元盛世”的气质。明成祖曾问太子的讲官:何以君子难进易退,小人则易进难退?讲官曰:小人逞才而无耻,君子守道而无欲。又问:何以小人之势常胜?对曰:此系上之人好恶,如明主在上,必君子胜矣。小人与贤臣的进退最是检验君主的圣明与昏庸,而在玄宗一人身上,又恰恰体现了这两种特性。虽然他身处高位,可是前期的他,仍体现了一个书生的梦想!
二为韩休。作为臣子,伴君如伴虎,有所顾忌,无法直言,本也在情理之中,但他没有。作为书生,《大学》中教导,大学之道,在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前面所有的准备,我深信都是为了后面治国平天下,虽然人生能修炼到哪一层因人而异,但最先开始,大部分人都愿意走到最后,来实现自己的价值。只是很多人走着走着就忘了最初的梦想,忘了为什么出发,然后就走岔了,而韩休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殊为难得!他坚持了自己作为书生的梦想!
走到今天,我们的教育是否还有这样的胸襟气度?我们教育孩子是否还是家国责任?有多少人觉得读书是为找工作,找工作是为赚钱,赚钱是为养家糊口,养家糊口不就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吗?再说,过好小日子不就是国家小康战略的一部分吗?也是做贡献!确实,修身齐家确实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还是社会稳定的基础。只是古人的修身齐家意义其实远不止如此,所谓家,指的是一个家族,一个家族的稳定发展与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其实是两回事,我们这样的理想都小样了。
更为重要的是,你为了什么而行事,更会影响一个人的胸襟气度。一个有家国梦想的人,在选择取舍方面,必然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试问,每天只为三餐温饱,你会拼尽全力甚至 不惜生命吗?太难了吧。那个猎狗和兔子的故事不就说明了这个问题吗?猎狗只为谋生,他会尽力去追就不错了,而兔子却会拼命去逃,因为他如果失败,丢的就是命。因此我觉得归根结底也许是信仰的问题,家国梦想更多是利他的,小日子梦想更多是利己的,不损人就很不错了。
有些时候看到某些人在自己的岗位上要不碌碌无为,要不千方百计捞外快,甚至不惜以身相搏,终致身陷囹圄,很多时候我就忍不住想,今天身居高位的人到底该图什么?青史留名,万古长青?光宗耀祖,衣锦还乡?高高在上,虚荣自傲?为所欲为,恣意妄为?或者觉得什么也比不上自己的思想得到实践和体现,自己的价值得到实现?更多的人因为自己而受益,而幸福?青史留名真的是很大的诱惑!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读点历史,真是好,那些远去的人和事,其实从未淹没,书生式的梦想,无论什么时候去擦拭它,我觉得它都会重新焕发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