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死在一片平原上。血浸透了绿草,泛出一片生机勃勃的红。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尸体,迷茫地喃喃道
“这是,谁?”
她看见有人搂着她的尸体,伏在地上哇哇大哭,颤颤巍巍从荷包里摸出一张淡粉色手帕,手臂颤抖着替她拭净了脸边血痕,但是越晕越开,转眼她满脸便都是深深浅浅的红褐色,看着地上那人,她只是无言。
搂着她的那姑娘,染了一头淡粉,单眼皮,无袖背心配牛仔短裤,雪白的臂膀上沾满了她的血,粉姑娘哇哇大哭,一声接一声上气不接下气,那力度看着好像要一口气哭着昏死过去。
她旁边那男人却。双手抱臂,满眼化不开的冰霜,拧着眉淡淡地说“怎么,你当时不是天天盼着她死的?现在人倒在这儿了,还假惺惺地装什么姐妹情深?”
那姑娘的眼睛猛然瞪大了,那震惊似乎要混合着愤怒从她眼眶里射出来,她眼里还满是泪,喉咙里还满是泣音,但现在她的脆弱像是被她抛在脑后了,她一字一句地,像是字字泣血般地说
“郑郝,柳依依当年是不是瞎了眼,才会找你当男朋友!”
争执不断。
飘在空中的女人瞥了瞥嘴,满脸的不以为意。她不喜欢这个名字。
本能的不喜欢。
她倒是不明白眼前这一男一女有什么样的纠葛,又要上演什么样的好戏,她只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无聊,和厌恶。
无关眼前人,而是厌恶柳依依。
她低头打量着地下的女人,皮肤倒是极好,细腻而又光滑像瓷白的玉。乌发浸染在血里,红与黑美得惊心动魄,凋零的花不管生前如何,总是有种衰败的美的。
无关容颜,只关生死。
那条血痕渐干的裙子染着淡绿的荷叶边,棕色的小羊皮高跟和她脚上的一模一样,她瞥了瞥嘴,不甘不愿地承认。
她就是他们口中的这个女人。
这个柳依依。
”
柳依依听着这对男女急切地争执,又往空中飘得远了些,她不关心她们的喜乐,她只觉得聒噪。
不知怎的,她越升越高,越飘越远,就像一团空气融化在了云里。
草地上已经围了一摊又一摊的警察,红蓝灯光闪烁。粉发女人抱着好像母亲的人在哭泣。西装男人抱臂微笑,彬彬有礼地应付着盘问。
一圈又一圈的人围着这片草地,牧民神色好奇地骑在骏马上,小朋友和小羊羔都奶声奶气地叫唤。
热闹得就像过节一样。
警察困惑地检查现场,死者死于脖颈大动脉破裂,失血过量,可奇怪的是。她那张已经失去生息的脸上,竟是微笑的唇形,神色宁静安详,就像做了一场永不会醒来的美梦。
他们向后摆手,尸体便要被送去法检了。
死者的母亲拧着眉头,高跟鞋在草地上按下一个小坑,她恨恨地说;“柳家的女儿怎么能被人分尸?”
她咬牙切齿的表情不像是死了女儿,倒像是遭受了什么奇耻大辱。清风拂过她的卷发染带了一丝香水气。身材依旧,哑光套裙面料丝滑剪裁颇佳。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仍能一睹她年轻时的光辉。
粉发女人含着泪,喉间仍带着哭腔。“姐姐的尸体我们,我们是要带回去的。”
未等警察向他们解释法检的重要性,那位任性的母亲便冷着脸转过身,自顾自的打起了电话。
她大大方方地开着免提。
一旁的负责人惊愕地听出了,那在电话里都低三下气地似乎能具象化出一副点头哈腰丑态的,正是他那平日里说一不二的局长。
柳依依就这样被搬了回去,珍之重之地用福尔马林进行了处理,放在巨大的冷气室里,四周都是空荡荡的架子。
睫毛上沾了清清淡淡的冰霜,像是冰雪国的囚徒。
此时的柳依依并不知道自己的肉体跟冻猪肉一个待遇,她正不疾不徐地翘着二郎腿磕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唠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