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参加完初中同学毕业三十周年聚会,所有人都兴致盎然,意犹未尽。短短两天,倏忽就过去了,恨不得相逢,来不及回味,一切又回归到各自的世界。
三十年前的世界仍历历在目。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那个世界仿佛是被凭空安置在三十年前的某个时空,让一群冥冥中注定相遇的人走到一起,再相互分离。分离得久了,人们试图再次回到那个遥远的时空,或者仅仅为了重温那时的味道,于是聚餐成为现时最流行的仪式。
但三十年前的时空已然像一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漂浮在虚空,满怀感慨的人们只能遥望兴叹,为逝去的三十年韶华举杯:“来吧,干了这一杯,为三十年后我们再相聚!”有人已经清醒地意识到可能再也没有下一个三十年,于是郑重其事地和大家商量,下一次聚会不能再以五年、十年为单位,最好一年一聚。
在时间面前,我们显得如此无能为力。就在去年,已经有两位同学相继离我们而去。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一切看似波澜不惊,一切似乎都在按照预定的轨道行进,只有不期而至的灾难和病痛才能打断我们习以为常的脚步。
转眼间,我们律师所成立十周年。为了庆祝,同事们决定去大理旅游。尽管大理我去过多次,而且旅游对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但毕竟是个值得纪念的十年。尽管这个十年也将会幻化成一个肥皂泡漂浮在虚空中,但并不妨碍我们为此高兴几天,然后再用十年的努力建造下一个肥皂泡。
阿丽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所里的大小事务也靠她忙前忙后维持。而就在前两天,阿丽忽然请假,同事告知,她姐夫忽然脑出血,他们一家要赶去海口看望。今天,阿丽回到所里,忙完手头上的事务之后,哽咽地对我说,这次大理之行不能陪同我们一起去了,姐夫那边可能撑不过明天。
印象中,阿丽这两年家里特别不顺。家婆去年才刚去世,她的旧疾也时而困扰着自己。刚生二胎的她,家里家外都要张罗,所里更离不开她。年龄上应该小我好几岁,但生活的磨难已经将她折磨得尽显老态。而她,似乎并没有太多怨言。
“家里只有我能和姐姐说几句知心话。”阿丽似乎对不能参加活动而愧疚,“父母年事已高,身体也不行,所以只能是我去陪姐姐。”阿丽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有不停地敲打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谁更幸福,也没有谁比谁更痛苦。所有的喜怒哀乐,每个人都必须经历和承受。当我们还能自由自在地呼吸,就应当庆幸和享受这一刻,然后再为正在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不幸默默祈祷。
幸也?不幸哉!其实也没有什么幸和不幸,只求有一个温暖的内心。无论是否看破红尘,人的心始终有温度。无论是喜悦的相逢,还是厄运的降临,都需要我们张开温暖的怀抱。我们可以将一双手臂张得无限大,无限开,足以容纳世间所有的一切,让一切温暖自己,也尝试着让自己温暖一切。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我们不屈活下去的原动力。
上面的文字是八天前写的。因为不知道该取什么题目,所以一直放着。八天后,我已从大理回来,今天打开简书重看此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八天前,我还不是那么情愿参加这趟花钱买罪受的旅程。如今却感觉不枉此行。八天前阿丽还是愁容紧锁,昨天回所上班见到她,已见她恢复平静。世事就是如此不停变幻着,喜也好,悲也罢,一切总会过去,我们需要面对的只有当下和不可预知的未来。从这一刻起,我们或许只需“沉吟放拨插弦中, 整顿衣裳起敛容”,然后平静而坚定地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