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邀请都能拒绝,包括那些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却又无能为力的饭局。无奈之下围坐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尬聊着,邀约的人抱着希望煞费苦心地安排下饭局,其实她们心里又分明很清楚他们的希望极其渺茫,受邀的人若斩钉截铁地拒绝邀请,无异于让她们幻想在自己身上的希望立即破灭,打击彻底而没有人性!
“3号你在(上班)吗?”
手机里传来微信的提示,我停下手里的活抬眼望去,是李离,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朋友,差不多10年前的一次会议上我们第一次认识互加了微信,之后,我们就静静地蜷缩在各自的手机里,仅此而已,像一个生活中的备胎,又像是一份牵挂似的存在着。
简短的一句话,我已了然她全部的意思。
恍然间发现他们单位的业务员有很长时间不见了踪影。
李离和我姑且算是同龄、同道的朋友,各自在规模不大的医院担任妇产科科主任一职,20年前的妇产科在各自的单位可以说是一枝独秀,我们彼此熟悉,却很少联系或压根没有联系过,暗地里相互都较着劲,相互欣赏又不甘落后,她们的团队又开展了那些新项目?她们业绩又提高了多少?彼此间是肯定、是借鉴。那时,我所在的团队若是区域内的标杆的话那么她们就是紧随其后的团队,我们都在岗位上努力着,都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及价值,事业如日中天。
然而,随医疗环境的变化,医患矛盾的凸显以及群众对医疗过度的要求等等,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我们工作开展开始变得谨小慎微、保守、裹步不前,在这种情况下,业务走起了下坡路,继而便一泻千里了,一个忙惯业务的人突然安闲下来,沉甸甸的失落像雾霭一样在心里弥漫,被职业抛弃的挫败感日益凸显,生活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不再有意义,很长时间思想矛盾着、想不通,多次产生跳槽的想法,不为挣更多的钱,只为自己曾经喜爱的岗位,为自己依然像个医生,不枉职业的经年积累,
那时的民营医院,以其优质的服务与雅致的环境,吸引许多生活高需求的女性,业务开展得红红火火,产妇趋之若鹜,为了业绩,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营销方式,李离所在的医院同样如此,有专门招揽业务的业务员到处奔波,旨在与各家医院紧密联系,增进感情,扩大单位宣传,吸收更多需要服务的人。但民营医院前景的不确定性还是让我犹豫不定,是选择风险大的挑战?还是安闲度日?先生说,别想太多了,我们安稳生活吧!滚烫的跳槽想法就此搁浅。就在这时传来李离辞职转身民营医院当起学科带头人的消息,那时,我除了佩服她的魄力,自惭自己懦弱不及外也为她的将来捏一把汗。
产科日趋萎缩,最终我们只好转型彻底关闭产房。
服务、健康、安全高要求,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到医疗条件更高的医院就医,加之生育力的持续低迷,产科竞争激烈,李离所在的医院压力山大。
民营医院的业务员越发频繁地出现在各家(不接产的)医院,孜孜不倦,但效果并不理想,病人自有自己的主见与判断,不宣传还好,一宣传反到增加其抵触与防患意识,我们是公立单位的工作人员,介绍病人到某家医院的行径是摆不上台面的事,不可能如民营医院所愿替他们造势宣传,医院规模不大的产科前景堪忧。
“你来,我就在!”
我发了句附带微笑表情的一句话,其实,我还不确定那天我上不上班,但调换一下无妨!
放下手机,我心里有种莫名的伤感,李离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一直位居学科负责人的位置,全面操持医院的产科业务,是地道的事业型人才,数年来,我们各自奔忙着,虽不联系,彼此之间不乏有关注,现在她主动联系我准备造访,目的显而易见,做为一名只为病人所牵挂,唯病情可驱动,清高与傲气的产科主任,此时“屈尊降贵”地参与到商业运作中,怎会不让人感慨……
李离来到科室,我正被几个病人围着,匆忙间,把她领到休息室等候,处理完手头工作,我来找她,李离老了,本就肥胖的脸略显苍白,臃肿垮塌,身高似乎也比我记忆中的低矮,见到我,李离忙站起身,面带极不自然的微笑,好像为她突然造访而歉疚,她在完全没有铺垫的情况下说出出乎我意料的第一句话,语气轻而柔像耳语一般:“我是来要饭吃的。”赤裸裸的表达里似乎有股寒气让我不由得哆嗦一下,一瞬间我仿佛看到她的自尊被揉碎,我忙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我说:“我知道你们现在很难,但——,我们真的帮不上什么,每个人都有自主就医的权力,任何一次关于医院选择的建议,即便是正确的,说不定都会遭到投诉,被指责动机不纯……”“我理解你们的处境……”她轻叹一口气,顿了一下接着说:“那么多的员工需要发工资……算了……只当我过来透透气,现在,我不时地会拷问自己当初的选择……罢了!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们领导也来了,在门口等着呢!”见我面露难色,她又轻声说道:“给个面子。”
我拒绝不了她的轻声细语。
下班后和另外一名同事来到她们预定好的饭店,席间被一种别样的氛围笼罩着,谁也没提今天的主题,只漫天海地地闲聊,但这里的每一道菜里分明都有一种特殊的味,闲聊时,我不合时宜,也或许是我想弄清楚什么,我问道:“怎么会是你们出来跑,你们业务员小王呢?”陈院长尴尬地笑了笑说:“惭愧!我们满足不了他的期待,他另谋生路去了……”顿了一下,她又说:“我们已经把一个病区改为其他服务场所,我们有那么多的员工需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