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来得正是时候。
雪花在空中飘荡，遇着汤池蒸腾的热气，瞬间消失不见，只有迷蒙的雾萦绕在窗外，将这小小的院落营造得不似人间。
可惜坠入温柔乡的一双人不曾亲见这样的奇景，待他们再睁开眼时，大雪已住，因为温泉的存在，屋顶和石径并没有太厚的积雪，反倒是那边墙角树上十数个冬杮被衬得更加红艳可爱。
先醒的其实是文雪凝。开始职业生涯之后，生活规律无比正常。及至后来肩负重担，更是常常在焦虑中醒来。下过雪的天空明晃晃的照人的眼睛，她睁开眼，男人的脸近在咫尺。
自然，她看到了鬓角泛白的发根，也看到了眼角几丝皱纹，现在睡得这样安静，倒像个孩子，疯够了闹够了，就可以心无挂碍。昨晚不过几杯清酒，记忆仍是一幕幕格外清晰。便是因了这清晰的记忆，她暗暗骂自己荒唐，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他脸庞——新冒的胡茬扎着手心，痒痒的。
“程太太是不是又饿了？”程万豪闭着眼突然问了一句。她吓得弹开手，坐起来披上浴衣跳到窗前，顾左右而言他：“我们今天去哪里？”
当然还是安排了行程，去地狱岛看火山泉，再去山里看结伴泡温泉的日本猕猴，四天三晚的假期，都算忙里偷闲。
换好衣服食过早餐，订好的车迟迟未到。司机打电话来说路上积雪太深，恐怕客人要耐心多等一会儿了。两个人出得门去，走到街道上，才发现路边的雪已然及膝，文雪凝感觉到寒意有些刺骨，担心他的腿，便拉着他折返。
老板娘端了热茶过来，问清楚他们的计划，看着程万豪的手杖，抱歉地摇摇头，“昨晚下了一整夜雪，二位不知道吗？那边的路不是太好走，下过雪又湿滑，恐怕先生这样不是很安全。”
程万豪怕她失望，抓紧她的手捏了捏，“放心，我没事。”
她没有说话，瞪他一眼，又是老板娘过来解围：“明后天雪化了以后再出行也不迟。程先生程太太不如先回房休息，我稍后给你们送好酒过来。”
程万豪这才借了这个台阶，在她手心挠了挠，“我哪有一件事不听太太的？”
可叹天空不作美，未到下午，大雪又至，断断续续下了三日，夫妻俩便也只好在这旅馆中盘桓三日，将这里的几种招牌泉水试了个遍。离开时，老板娘连声赞叹，难得看到中年以后仍然如此恩爱的夫妻，顺便埋怨了不懂浪漫的老板。（老老实实在一边算账的老板一头雾水：怎么又关我事？）
“欢迎客人三月再来，我留有樱花的那间给你们。”老板娘躬身送别，文雪凝悄悄掐了程万豪一下，“别做梦了，我再也不泡温泉了！”
连日大雪，车子紧赶慢赶到了机场后才发现，由于前一天的延误，还有十几趟航班滞留在这里，他们的班机也只好排队顺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