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说妈妈很幸福,因为她已年过半百,还有位古稀之年的妈妈陪伴着,有妈的孩子有人疼。
但是每次见到妈妈的妈妈,她都不让我叫她姥姥,只让我管她叫小梅。
我不答应,因为学校里大家都叫我“老王”,回家来怎么姥姥倒成了小梅,我觉得叫老腊梅都不为过。
尽管心里不答应,但是怎么也是老人,权且当个孩子哄哄,叫了几次,没曾想这一叫再没改过来。
姥姥是家里的老顽童,听妈妈说姥姥年轻时是生产队的会计,脑子转的比陀螺还快。那股子机灵劲连生产队老队长都服,现在老队长眼睛看不见了,但是听见姥姥的声音还是会夸她聪明、上手快。
姥姥退休后没事干,在家呆的无聊,自己捣鼓着挣点小钱养老,先后开过门市部,卖过旧衣服,回收过旧手机,就是没有捡过垃圾。
她常说,捡垃圾挣的是干净钱,但干的是没尊严的活,我虽然是个没有劳动能力的老太婆,但我依然有用。
正是凭着这股不服老的心劲儿,姥姥总是能找到很多事做,而且每件事都做的风生水起。
1.
2008年,家乡这边挖出了煤和稀土,土地突然特别值钱,征地补偿款最少的几万,最多的有几百万,甚至上千万。
姥姥家正好沾上了征地的边,二亩薄地平时都是种植苜蓿草的,现在贵的流油。
征地款比起其他人家算是很少的。但是姥姥并不艳羡,反而对我们说:“钱少了也好,这些钱够我们吃喝了。”
当时不明为什么,钱多了能买方便面、火腿肠,能买猪牛羊肉,再也不用看着别人的食物留着自己的口水,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后来,姥姥用这些钱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超市(我们管它叫门市部),主要卖瓜果蔬菜、油盐酱醋,以及一些日用品。地点就在挖煤炼油场附近。
姥姥是个自来熟,谁进了店都要跟寒暄几句,渐渐地来买菜光顾的人越来越多,店面也不断地扩大。有时去帮姥姥的忙,店面里总是挤满了人,都知道姥姥忙不过来,能搭把手递个土豆茄子的就顺手帮着称了斤,我倒显得是多余的了。
几年下来,姥姥并没有炫耀什么,但是有次去当地的银行取钱,柜台阿姨叫着我的名字,给我一张银行卡,背面写着姥姥的名字。柜台阿姨说:“姥姥这几天天天来存钱,索性就将银行卡放这儿了,她担心一直拿出来放进去的弄丢了。我明天要外出培训,得一段时间,你让她把银行卡保管好。”
三年后,姥姥转让了果蔬超市。我们都很不解,生意这么红火,姥姥怎么舍得卖了它。每次我们提出这样的疑问,她总是笑着说:“物极必反,做什么事都有个规律,当达到一个高潮时必然会有一个大的落差出现,煤、石油这些自然资源也经不起开采的。”
姥姥像一个智者一样,仿佛能够预测到未来。果然2012年,经济开始放缓,大规模的开采被限制,许多依附于煤、石油开采的行业逐渐撤出甚至倒闭。用钱填充的这个大气球逐渐泄了气,各行业在强烈的落差下没有了缓冲,纷纷摔了个大跟头。
2.
但是,姥姥并没有闲着,这一年中她一直在考察,奔走于各大手机商店。过年了我们去给姥姥拜年,发现她正在专心的画图。密密麻麻的横纵线交错,仔细一看才知道,姥姥这是策划手机运营,更确切的说是如何利用废旧手机。
姥姥把想法连接起来,准备将这张简单的“策划案”拿给手机店老板看。我要帮她写个可行性报告,她不愿意,认为我写的大多是废话,关键点说不清楚。
她的计划是:回收不用的废旧手机,将废旧手机的零件重新搭配修理,如此一来,不能用的手机又变成了可以再利用的新手机。每个新组装的手机都附产品说明,包括以前的版本,修理后的使用说明、修理了哪些设备,待机多长时间等。姥姥负责回收废旧手机,从中抽取一定的费用。
工作很轻松,电动车上绑一个喇叭,喊着“回收旧手机、报废手机,手机换家电、换菜刀......”各个小区都留下喇叭传出的姥姥沙哑的声音。
3.
早在几年前,姥姥就开始跳广场舞,初衷是治治关节炎,活动活动筋骨,后来就放不下了。
她是广场舞领舞,每次经过小区的广场就能看见她站在最前排,带领一群老太太,一个个动作整齐划一,颇有红色娘子军的气势。
她还自己编过舞蹈,怎么看都像结合着第八套广播体操来的,但是比那个优美,节奏感也强。她组织的老年广场舞曾代表旗县参加过比赛,还得了一等奖。
就因为这件事,姥姥才开始不让我们叫她“姥姥”,非要以“小梅”自称,见了我们就说:“让你妈多跳跳广场舞,还没老整天围着锅台打转,身体可比吃饭重要。”我们反驳她,“吃饭也是为了身体”,她就开始跟我们讲大道理,什么“管住嘴迈开腿啦,什么病从口入啦......”
姥姥常说,以前动不动就说“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或者“我们都老了不中用了”,自梁启超开始又说“少年强则国强”。但是,现在知识日新月异,变化成了永恒,思想是老大。马云年近半百,不也是中国近年来的新秀吗?出彩中国人上跳四小天鹅的都是与我年龄相仿的老太太,感动中国人物中,哪一个不是年过半百,几近花甲。年龄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未来也不只是年轻人的天下,什么708090,甚至00后,敢不敢做,能不能做,会不会做才是王道。年轻就是资本的时代已然过去,现在流行活着就是潜力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