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03

我们沿着小路,踮着脚尖,往寡妇园子的尽头相反方向走。经过厨房时,树根绊倒我发出了声音。我们趴下不动。华珍小姐那个叫杰姆的黑奴正坐在厨房门口。我们看到了他,他站起来,往前探,问:“谁啊?”

他仔细听了一阵,踮着脚走下来,一直走到我们中间。十几分钟过去了,一直很安静,我们又靠得很近。突然我脚脖子处有些痒,我没有抓。一会,耳朵也痒了,然后背后又痒了。我痛苦地忍着。好多次都是这样,越不容许你抓痒,你就会越觉得全身都痒。马上,杰姆说:“喂——你史(是)谁?史(是)什么人?我肯定听到了什么摸(么)。我要坐在这里,等再听到响声才息(歇)。”

于是他就坐在地上,在我和汤姆之间,靠着一棵树,脚伸开来,其中一条腿差点碰到我。我鼻子痒得快让我掉眼泪了,但我没抓。接着整个鼻子都痒起来。这么一动不动,多让我难受啊。熬了六七分钟之久,但我感觉上绝不止六七分钟。后来,我身上有十一处痒起来,再过一分钟,我可就熬不下去了。但我还是要再忍一会。这时,杰姆呼吸变粗,开始打呼噜了。我马上就舒坦了。

汤姆嘴里发出一点声响,我收到信号,我们手脚并用地爬开了。爬了十步,汤姆低声说,他要把杰姆绑在树上玩。我说不行,这样会吵醒他,人家就会发现我走了。汤姆接着说他蜡烛不够,他想进厨房多找些蜡烛。我说杰姆说不定会醒,劝他不要这样干。汤姆还是要冒险,于是我们就溜进厨房,拿了三支蜡烛。汤姆留下五分钱作为蜡烛钱。我们出了厨房,我急于溜走,但汤姆非要爬回去开杰姆个玩笑。我等了很久,很孤单。

汤姆回来后,我们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慢慢地爬上了那头的小山顶。汤姆说他把杰姆的帽子挂到他头顶的树枝上。杰姆动了下,没有醒。后来杰姆对人说,他被巫婆施了昏迷不醒的魔法,把他作为扫帚骑着飞,后来把他丢回原地时,帽子挂到了树上。下一次,他对人们说,他被骑着一直到了新奥尔良。再下次,越吹越远。一直吹到,他和别人说,他被骑着飞遍了全世界。杰姆的这一经历让他得意很久,从各地来的黑奴听他的经历听得目瞪口呆,看着他仿佛他是个奇物宝贝,他成了当地最受抬举的黑奴。因为黑奴最爱讲黑地里、灶火边,巫婆如何如何。不过每次有人讲这些时,杰姆总会插一句“哼,你懂得什么‘巫婆’?”于是别人就住嘴不说了。杰姆还把五分钱挂在脖子上,说那是巫婆给他的宝贝,能治一切病。还说,只要念下咒语,就能随时请了巫婆来,但这些词他从没讲过。黑奴们纷纷来给杰姆送礼,想看一下那枚五分钱币,但他们不敢摸。对一个仆人来说,杰姆已经不适合当了。因为他见过巫婆,还被骑过,他现在神气起来了。

另一边,汤姆和我走到了山顶的边上,我们朝下面的村子看,有几处亮着灯光。我们头顶上也闪着光亮的星星。村子边上蜿蜒着那条一英里宽的大河,宽阔,寂静,庄严。我们走下去,找到了乔·哈贝和朋·罗杰斯,和其他两三个躲在废工厂里的男孩子。然后我们解开了一只小船,顺着河划了两英里半,到了一块大岩石边上就上了岸。

在走进一处树丛时,汤姆让我们分别发了誓,表示一定要保守秘密,然后把我们领到一个山洞前。那里的树丛最密。我们点亮了蜡烛,爬进了洞里。大概走了两百码,眼前就开阔了。汤姆在小道之间摸了一会,便在一处石壁前钻了下去,那里根本看不到洞口。我们穿过很窄的过道,到了一个又湿又冷的小空地。

我们停下。汤姆说:“强盗帮在这成立了。我们叫它汤姆·索亚帮吧。想参加的用血写下名字并发誓。”

人人参加,汤姆拿出一张写了誓词的纸,他念了一遍誓词:每个人都要忠诚,不能泄密;如果有人伤害帮里的兄弟,因此要任何一个兄弟去报仇,那他必须要这样,在他报完仇前,不能吃东西和睡觉;不是本帮的人不能使用本帮的十字标记,否则要严惩;如果有人泄密,就要杀死他并把名字除掉,其他的人不准再提到他的名字,且要永远诅咒他。

大家都说这个誓词很好,还问汤姆是不是他自己想的。他说,有些是,有些是海盗书和强盗书上的,还说,凡是了不起的强盗帮都要有誓词的。

有人说,泄密的人的家属都要处死。汤姆说这个很好,便记下来了。但是朋·罗杰斯问:“哈克·费恩没有家属,怎么办?”

汤姆说:“他有个父亲,是么?”

“从没见过他的父亲啊。他老是喝醉,在猪圈里睡觉。有一年多没见到他的影子了。”

大家继续讨论,差点把我排除了,因为每个人都要有亲属,防止背叛本帮的时候没有人吃到苦果。不然,对其他有亲属的来说不公平。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我差点哭了。突然,我想到了华珍小姐——她可以被杀死啊。大家纷纷同意:“哦,她行。成了,哈克可以加入了。”

接下来,大家刺破了手指,用血写上了名字,我也在纸上写了血书。

“可是,”朋·罗杰斯说,“我们主要干什么呢?”

“只干抢劫和杀人。”汤姆说。

“我们抢什么呢?房子?牲口?还是——”

“放屁!抢牲口算什么强盗,”汤姆说,“我们不偷东西,我们是拦路抢劫的好汉,在大路上抢官车和私家马车。我们戴面具,抢他们的钱财。”

“我们一定要杀人么?”

“当然,有经验的人都认为杀是上策。除非是要留下活口,等别人送来赎金。”

“什么是赎金?”

“我也不知道。书上这么写,我们就要这么做。”

“但我们不清楚,怎么做?”

“别灰心。我们按书上来,总不会弄错的。”

“说是容易,但汤姆·索亚,我们不会对付那些人,怎么样弄到赎金?你觉得,应该怎么弄到赎金?”

“大概是我们把他们关好,一直到得到赎金为止。关到他们死去也不要紧。”

“这样不错。但是也有麻烦事,他们要吃东西,还会想办法逃跑的。”

“你说的是什么话,朋·罗杰斯。我们有警卫守着他们。只要他们逃跑,就打断他们的腿啊。”

“好主意,有人守着他们。我们也可以一把他押到这里,就马上勒索赎金。”

“你知道的比书本还多么?朋·罗杰斯。写书的人恰好知道怎么办,你难道要比他高明么?我们还是按照规矩来办。”

“好吧。虽然我觉得这是笨办法。——我们也要杀妇女么?”

“朋·罗杰斯,我要是像你这么笨,就不说话了。杀妇女?没有一本书上这么说。你要是有礼貌地对她们,她们就会爱上你,不想回家了。”

“我赞成。这样山洞里就会挤满妇女和等待赎金的人。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小汤米·巴恩斯睡着了。大家叫醒他,他就哭了,说要回家,不想当强盗了。

大家都笑他是个爱哭鬼。他生气了,说要马上回去把秘密说出去。汤姆给了他五分钱,让他保守秘密,让我们全部回家,下周再聚会,然后抢劫和杀人。

朋·罗杰斯说他只有星期天能出门,他想星期天动手。但其他人说星期天干这样的事是邪恶的。出现了一个问题,要再定一个时间聚会。接下来我们选了汤姆作为首领,乔·哈贝为副手,然后大家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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