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家，离开了爹娘，在这个千里之外的海滨城市生活，心里想家想的慌。于是，不断地做梦，梦见爹在赶着黄牛耕地，那一声声咳嗽响彻在耳畔；梦见娘坐在灶火前点柴火做饭，灶火里冒出的青烟呛得娘直流眼泪；梦见娘在门前的老榆树下一嗓子一嗓子地喊我的乳名，还有崖畔上的烟囱里袅袅娜娜升起的那缕炊烟，让我无法从梦境中醒来，醒来后却是两行泪水湿了枕边。
小时候，每天天麻麻亮，当我睡眼朦胧地从热乎乎的土炕上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娘已经坐在灶火前点燃了青蒿给我热饭，娘用嘴吹着灶火里的蒿草，呛得娘直抹眼睛。
我吃过娘做的红豆小米粥和馍馍，爹就送我出了门，走上蜿蜒曲折的山坡。当我们慢慢地爬到坡顶，接近那棵老槐树时，东边的天际已经泛出鱼肚白。每次我都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山窝窝里的窑洞，总能依稀看到烟囱里冒出的那缕炊烟，袅袅地升上崖畔，飘逝在空中。
晌午放学的时候，我肚子很饿，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走。当我走到坡顶的老槐树旁时，向山窝窝家的方向望去，心头顿时热乎乎的，充满了温暖。因为，窑洞上方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那是娘在给我做饭了！我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两步就下了坡，回到了家，吃上了娘做的玉米面片子。
尽管我们小时候家里很穷，可是娘对我们子妹四个的生活却很精心。那时候小麦白面很少，我们家经常吃的是黄黄的玉米面和红红的高粱面，吃在嘴里很涩。逢年过节，娘总是去村子里乡亲们家借回来几碗小麦面，给我们蒸上几个白面馍吃。吃饭的时候，娘看着我们香香地吃着白面馍，开心地笑了。而我却看见娘坐在灶火前，就着咸菜吃着玉米面窝窝头，心里酸酸的！
我在那个山窝窝里生活了很多年，当兵后就离开了窑洞，再也没有看到过娘做饭时的炊烟。当我复员回家后，爹和娘已经搬离了窑洞，住进了楼房。
我站在坡顶那棵老槐树下，远远地望着熟悉又陌生的窑洞，却再也看不到那缕满载着思念的炊烟。我慢慢地走下了山坡，走进早已人去屋空的旧宅子，由于常年不住人，窑顶已经塌陷了，黄土块满地都是。而那口作为“家”的窑洞还是原样，很安静很安静，以一种亘古的姿态默默地看着我这个归来的故人。烟囱依旧，却再也看不到娘在窑洞里忙碌的背影，看不到那缕袅袅升起的炊烟，留给我的只有儿时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