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明珠

   晃晃悠悠不觉已是中午，腹中饥饿，便寻着有吃食的地儿走着。来到一条小吃街，人流攒动很是热闹，我左躲右闪地在人群中移动，可能是职业的缘故，我不喜欢离陌生人太近，那种感觉很不安全，只想着快速的离开人群，我很随机地躲进了一个小吃店。进去之后，才发现是一家米线店。行伍出身的我对这种食物是很不感冒的，无奈已然进来了，只得顺其自然。店面不是很大，但布置的还挺雅致，圆木当桌，木桩为凳，不是特别平整的桌面清晰可见的年轮以及触手可摸的顺滑感，给人一种自然简约的清新，盛米线用的也是大号的木碗，特实在。找了一个无人的位子坐下，看了一眼四周，都是些谈恋爱的小青年。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安静柔和，气氛很好，是个适合约会的地方。

老板娘是位苗家打扮的女人，还有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儿打下手帮忙端米线。尽管店里的人挺多，但老板娘从容应对，精心摆弄着身边的五六个砂锅，不慌不忙。那姑娘站在边上和她聊着天。本来嘛，在我身边不论几点钟方向，都是成双成对的恋人，有说有笑地沉浸在幸福的爱河中，有谁会在乎米线上的快慢。这本是一种甜蜜温馨的氛围，但我置身其中有种说不出的不真实感，也可以说是种隔离感。虽然我就在这样一群人中却很清晰地感觉到我不属于这里，就好像一条蹦到岸上的鱼，一切都很新鲜，可惜那不是我能待的环境。可能这就是古龙所说的那种孤独吧，就算身边很热闹，自己仍然觉得空无一人。闲来无事，我掏出那块玉观音把玩儿。这确实是块好玉，刀法简练，线条感强，只寥寥几下，观音的大慈大悲相宛然玉上，白净安详，当手指触及观音足部时，我感到轻微的凹凸，仔细端详，才发现观音的左脚刻着一个隶书“日”字，右脚刻着一个隶书“月”字。看着这脚踩“日月”的玉观音，突然觉得这块玉不单纯。到底这块玉观音和这块玉虎贲有什么样的关联？为什么那白胡子老者将这两件玉交给我？那老者是谁？这里有什么样的阴谋？许多疑问在我的脑海里翻腾，我闭目凝神，想理出个头绪。

“老板，来碗米线！不加辣椒。”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我睁开眼，一个苗家打扮的女孩儿映入眼帘，碎花裙，花头饰，长发及腰，红绳束发梢，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脸上洋溢着笑容，轻快的样子像只小鸟。她将背篓和镰刀放在一旁，径直走到我这桌儿。我不动声色，但心里有了戒备，依然摆弄着手中的玉观音，扫了一下屋内，原来没座位了，心下释然。可能是由于身边坐着陌生人的缘故，一进门挺欢快的姑娘在我对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嘟着嘴百无聊赖地数着自己头发的分叉。气氛有点尴尬，但这种尴尬我应对的很镇定。毕竟，我本就不善言辞。此时，从门外又进来一位老妇人和一个小伙子，小伙子搀着老妇人跨过门槛，小伙子当地山民打扮，腰间有一把佩刀，一尺来长，通身泛绿，样式古朴。两人也朝我们这桌走来，因为只剩一个木桩，小伙子扶着老妇人坐下，说道：“阿妈，您先坐一下，待会就有米线吃了”。小伙子就在旁边候着，对着我们俩笑了笑。突然老妇人手捂着胸口倒在了她儿子身上，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像是晕了过去。只见我对面的姑娘一把抓住老妇人的右手，三指轻探寸关尺，她是在给老妇人诊脉。小伙子紧张地一直在喊：“阿妈，阿妈，你怎么了？阿妈，阿妈，你醒醒。”。小姑娘安慰他说道：“大哥哥，你不要着急，大娘并无大碍。你先扶好，再找一个木桩，让大娘平躺下。”。我马上站起身来，将我的和小姑娘的木桩移到老妇人背下，老妇人平躺在那里。小姑娘从腰间取出一枚银针迅速扎在老妇人的膻中穴，接着手掐虎口又用一只三棱针在内关穴上放血，黑紫色的血划过手腕滴在地上，小姑娘将桌子上盛醋用的小罐子倒掉醋，用餐巾纸麻利地擦净，小手朝我一伸，说道：“打火机！”，我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不抽烟，没有。”。这时一边的小伙子赶紧递上。小姑娘接过，在小罐子口燎了几下，猛地扣在内关穴上，这一下，老妇人长舒了一口气醒了过来。小伙子见母亲醒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小姑娘温柔地问道：“大娘，胸口还闷吗？”，老妇人轻声答道：“好点了，谢谢你，闺女”，小姑娘微笑着说道：“来，大娘，坐起来，我再给你扎两针”。小姑娘又从腰间取出两枚银针，在老妇人的后背心腧，至阳两个穴各扎上一枚银针。不多会儿，老妇人的脸恢复了血色。看到这清秀可人的小姑娘露了这一手，着实心里一惊，这小姑娘的医学造诣绝对不在卫生员靳军辉之下，手法娴熟，认穴精准，没十年的功夫绝达不到如此水平。这小妮子不简单！“姑娘，我阿妈这是怎么了？”小伙子急切地问道。小姑娘微笑着说道：“大娘这是心绞痛，年纪大了心肌供血不足，都会有这方面的问题，不过还是要注意，我这里有点草药，你拿回去给大娘熬一下，应该会有效果。”。说完从背篓中取出两味药材，并详细地教小伙子怎样入药：“这些是红花，我刚采的，你回去在太阳下晒干。这些是丹参，用水把这些根茎洗干净，晒干，然后切成片。熬药的时候红花20克，丹参15克。小火慢熬3个小时，一天3次。你记住了吗？”。小伙子满怀感激地点了点头。小姑娘又俯下身问老妇人：“大娘，你睡眠是不是不太好，老觉得胸闷，像压着块大石头似的。”。老妇人听后老泪纵横：“闺女啊！你真是神医啊！我睡的不好，躺着睡喘不过气，只有坐着才可以顺畅呼吸，我的儿正准备带我上城里大医院看看去。你说我怎么才能睡个好觉啊？”。小姑娘一边拔掉老妇人内关穴上的醋罐子一边嘱咐道：“大娘，改善睡眠要慢慢来。您啊，一定心里装着太多事儿，心放宽些，不要为儿女操太多心，儿孙自有儿孙福。父母为子女担心太多，会削掉儿女本有的福气。本该儿女牵挂父母多些，若子女让父母不安，那能不耗他的福气。这过分的担心就像是一种诅咒，对儿女不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大娘”。说完小姑娘用纸巾将老妇人手腕上的血迹擦掉。老妇人叹了一声：“闺女，你说的好轻巧，为人父母哪有不牵肠挂肚的，都盼他过的好。”。小姑娘依次将膻中、至阳、心腧上的三枚银针拔掉：“大娘，担心不如祝福，您呐心思太重，要放下，世事无常祸福难料，到您这个岁数，内心平静才是福。”。老妇人握住小姑娘的手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了姑娘，今天幸亏有你，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就交待到这里了。我倒没什么，只是苦了我的儿也让这家店沾了晦气。”。小姑娘笑着说：“别这样说，这是您与我的缘分，切勿挂心。”，转身又对小伙子说道：“大哥哥，大娘睡不好，您可以到山里采些酸枣，将枣核炒熟，然后碾成粉，用两寸见方的纱布包好，配着刚才那两种药材一起熬。对大娘的睡眠会有帮助。其实这几味药材山里都有，而且品质很好。大娘这病靠着咱这儿的大山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小伙子点头称是，刚毅的脸上满是感激，此时米线已端上桌，我三下五除二就将一晚热腾腾的米线下了肚。这是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吃完从来都是风卷残云，没有细嚼慢咽的雅兴。小伙子为了感谢小姑娘主动服了账，并在小姑娘背起背篓准备离开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球大小黄疙瘩，我余光一扫。竟是狗头金，纯度极高的天然金矿，递到小姑娘面前：“姑娘，我叫扈青龙，自小在山里长大，身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是我亲手挖的。送给你当做我阿妈的诊金吧。请你务必收下！”。小姑娘连连推辞：“大哥哥，你已经请我吃了米线。就已经够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实在不能收。再说，我刚才那几下子只是暂时稳住了大娘的病情。您还是要去医院系统地检查一下才好。”。扈青龙见姑娘执意不收，只得收回狗头金从右手腕上拆下一根红绳，绳子上系着一枚白玉物件，放在了小姑娘的背篓里，说道：“这个白玉哨子一定要收下，想必你一定经常到大山里采药，当遇到危险时，就吹响这个哨子，一定会有人来救你。”。小姑娘也没再推辞欠身答谢。小姑娘已走出店面很远，扈青龙才回过神儿来，喊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答道：“明珠！”。人已走远，只剩秀发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