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扇 扑 流 萤
作者\夜雨一江
六月流火,气温慢慢升高了。
初夏悄然而至,它如同初恋,常常给人一种新奇的憧憬,仿佛预示着有份浪漫和潇洒向人们的心灵靠近。
我爱夏天,这倒不是因为我从小生长在江南,也不是因为不怕热,实则是夏天那迷人的夜空,曾留给我太多的记忆。
夜凉如水的迷离,夜月如银的清澈,夜风如歌的神爽,还有那与村人一起,在门前或稻垛旁纳凉时的感觉,那竹床阵,那火把图,那池塘中的黑牯牛,那碾盘下的小黄狗,那树篱中的蝉鸣,那田野上的流萤,这一切,伴着乡人的夜谈和低语,构成一幅诱人的乡村小夜曲,深刻在我的脑海,且随着岁月的延伸,越发的挥之不去。
儿时的故乡,真情的哺乳过我,现在的故乡,仍旧牵掛着青春不再的游子。儿时的我啊,深爱着我那贫瘠的故乡,现在的我,依然深爱着那方根脉相连的水土。
几十年过去了,故乡的草木,故乡的雨露,却总是频频造访于我的梦中,也总是让我在梦醒时分,在黑暗中向着那遥远的夜空凝望许久。
往事如烟,别梦依稀。
今年清明节时,我终于回到了故乡。当清明扫墓的亲戚朋友都返去后,我毅然决定在老家呆上几天,以解“少小离乡老大回”之思乡情结。
这一呆就是八天,其间,当然是陪婶娘的时间再长,她己八十三岁了,听力全失,但谈性甚浓。那些天中,我大多是搬个小木椅,依偎在她的身边,凝神静气地听她诉说着过去的往事。我的父母早己去世,家族中她是最年长的老者,她的诉说在我看来,无异于是抢救家族的历史,因此,那些天,我一直都是沉湎于无言的感动中。
记得是在我回去后的第三天上午,春雨毛毛,雨声淅淅。
婶娘讲了我小时候有一个夏天,晚饭后,一家人在老屋门口乘凉时,生性顽皮的我,发现了一只萤火虫,就吵着从妈妈手中抢下一把蒲扇,高兴的挥舞着去追扑那只萤火虫儿。
夏夜的风儿吹动着,那萤火虫儿飘飞摇曳着,追到的虫儿,我就把它放进一个不大的玻璃瓶中,不多一会,小瓶里一片光亮。就这么忘情的追着追着,我离大门口越来越远了。大人们的呼唤我充耳不闻,,就像是飞蛾扑火似的,一心追逐着那亮虫儿。
当我满头大汗的摇晃着蒲扇追到门口的塘岸上时,一不小心,失脚滚落到池塘中。一声呼喊后,手中的玻璃瓶早就不见了,我使劲的挣扎着,手中的那把大蒲扇似乎是救命的稻草,被我死活抓住不放,也许是我的命大,或许是那蒲扇浮力大,当大人们赶到时,不会游水的我,却没有沉入塘底,仍在水面上扑打着。
当然,水是没少喝,据说,救起时,我脸色苍白,口水直流。吓的父亲赶紧从塘里拉起那头黑牯牛,将我脸朝地的放在牛背上,好一阵鞭抽,那牛儿在月夜下的稻塲上也是好一阵紧跑,我呢,在众乡亲的愕然中,终于在吐出不少的水后,被抱下了牛背。
婶娘的这个故事,讲的,当然不是十分的完整,但她讲的最多的是萤火虫和蒲扇。听完后,我拉着她老人家的手久久没放,我忽然感到,故乡,亲人,这两个词的真正含义。
不是吗,故乡有我儿时的梦,亲人有我儿时的痛。此时,我对几十年来再也没有用过的扇子,特别是那赐我第二次生命的蒲扇,有了一种无限敬畏和感激之情。
在历史的长河中,与人的情感、生活息息相关的扇子,和琴,棋,书,画一样,有着鲜明的中国印记。如今,在各类电风扇和空调,日渐充斥生活的今天,我实在不应该忘记儿时的故乡,忘记故乡的夏夜,忘记夏夜的流萤,更不能忘记那古老的中国扇子。
是的,中国人的扇子情结,这在古代诗词歌赋中大有佐证。唐代诗人徐夤,曾写过一首《咏扇》诗:
为发凉飙满玉堂,每亲襟袖便难忘。
霜浓雪暗知何在,道契时来忽自扬。
曾伴一樽临小槛,几遮残日过回廊。
汉宫如有秋风起,谁信班姬泪数行。
婶娘,谢谢您!是你让我在这个清明节,在久违的故乡,在你老人家的身边,真真切切的体味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温馨!
2010,6,9日于上海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