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苟利国家生死以
这封征辟函不是给柴炅的,他还没那么大的面子,兵部征辟的还是荆川先生唐顺之。
原来赵文华前脚到了北都,后脚便接到消息说唐顺之拒绝了征辟,对此他有些惋惜有些不忿,因此在去严府赴宴的时候就和严嵩父子说了这事。后来几个月,他先是升职为工部尚书,继而就因为正阳门的事情被贬了职,哪里还有心思考虑推荐唐顺之的事。
然后嘉靖追赃,这赵文华哪里有钱赎罪,他贪污的银子大半都送给了严世蕃,借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去找严世蕃要啊。他不这么想,严世蕃担心啊,便命人给他下了慢性毒药,待他独卧舟中,毒性发作,肠穿肚烂而亡。
严世蕃找人掩盖死因,群臣痛打落水狗,嘉靖也是个心性凉薄的主子,硬逼着赵家后人还清账款,后来这笔账一直追索到万历年间还只还了一半,当然这就和严世蕃无关了。
这严嵩奸臣归奸臣,能力却不弱的,有次嘉靖不知道为啥说兵部无边才,严嵩就想起了唐顺之,打算让兵部行书征辟,鄢懋卿提醒说不是一路人,怕不会来的。
严世蕃在旁边听得,阴恻恻的说了一句:“闻唐荆川欲学吴康斋,视吾辈荐用者为石武清乎?”
鄢懋卿听了顿时明白了其中暗示,他本身的职责就是以左副都御史总理盐政,没几天就去请了南下巡盐的诰命,跟着兵部的征辟文书到了南都。
鄢懋卿和万士和都是嘉靖二十年辛丑科的同年,到了南都自然要拜访。席间聊起各自师承,万士和自然大加称颂唐顺之,鄢懋卿不动声色,只说自己一直久仰,未曾谋面,万士和不疑有他,就把地址给了他。
鄢懋卿却没有直接到义兴,而是先去了毗陵,大肆张扬的拜访了唐府,这才摆明车马到了义兴,邀约了义兴县令一同前往龙池山。
本来唐顺之看到兵部征辟函内心是拒绝的,结果几天下来还没等他想好拒绝的理由,又听说鄢懋卿来了,没办法,总不能拒之门外啊,只好出来迎接。
柴炅不认识这位鄢副都御史,但是后世听过他的名字,所以知道他名字后,就偷偷溜走了,毕竟这时候不对抗对不起自己以前的人设,对抗的话又有点不利于以后的发展,偷偷溜走,哪方面都说得通。
刚走到龙池镇外,一个精神矍铄的骑驴老者拦住去路问道:“小友是唐家私塾的学生吧?请问你家先生可在?”
柴炅看他年纪与先生相仿,衣着朴素,却双目有神,脸色平静,全身有淡淡的书卷气息,身后还有一个二十出头书生打扮,却挑着行囊的男子,穿着举止却不像奴仆,弟子还是子侄就分不清了。
柴炅有些面熟,怕是以前见过,估计是先生好友,“请问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夫罗洪先,字念庵,与你家先生是同科。”
“啊,原来是念庵先生当面,久仰久仰!”这还真不是柴炅客套,作为嘉靖八年那一科的状元,唐顺之几次对学生提前他的大名,就连柴富都说自己是罗洪先介绍到唐门的。
柴炅忙大礼参拜:“在下柴炅,会稽句章人,不知先生可有印象?”
“柴炅?”罗洪先先还礼貌的摇头,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巨变的跃下驴背,唬的背后男人忙上前搀扶,“你是柴炅?会稽句章人?你父亲是鸣鹤乡的柴拱梁?”
“是。”柴炅虽然不明白他反应为啥这么大,却还是认了下来。
罗洪先推开男子,上前仔细盯住柴炅脸庞看了半晌,神色慢慢恢复正常:“嗯,几年不见,都有些不认得了,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吧?”
“承蒙先生关爱,荆川先生一直视我如子。”
“嗯,走吧,我们回私塾去,边走边谈”罗洪先欣慰的笑了笑,回身去牵驴。
“这个,念庵先生,此时有客来访家师,怕是不便......”
“这有什么不变的,应德的朋友,就算不认得也正好认识。”罗洪先不以为意。
“这个,先生现在的客人是左副都御史总理盐务事鄢懋卿......”后世虽有传说罗洪先和严嵩是儿女亲家,从未有人说罗洪先是严党。
认真考证起来,严嵩比罗洪先大了24岁,而长女严咸宜为二十岁所生,比罗洪先还大四岁,次女西元一五三八年去世,而罗洪先那时候才三十四岁,他就算有儿子又能多大?
古时就算有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问题是大十三的可能性更大,这在后世也能成新闻了,据说后来严世蕃后面还有个小女儿,明确记载在严嵩为官南都的时候死于瘟疫,都对不上号,嫁给罗洪先更有可能。
这时候一听是鄢懋卿,罗洪先就犯难了,他是知道鄢懋卿在严党中的地位的,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思忖一下,对那男子道:“王讬,且去镇上找个客舍,明日再去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