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我的小和尚

我是你的红药水,她是你的苦咖啡,我只会问你累不累,她却让你不能睡。第一次听到莫文蔚唱《女朋友的男朋友》,声音低低婉婉,中间的那句歌词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我。

当时我正好再看辛夷坞的《许我向你看》,就着词脑子里浮现出桔年单薄苍白的脸,瘦弱的肩,跑在田间向后看巫雨,他离她不过两三米远,她心里定定的,抬脚往烈士陵的台阶上跑去。

乡间早晨的雾气缭绕的睁不开眼,巫雨停下脚步喘口气,望着桔年越来越高的背影,不自觉的笑起来:“这丫头,还真大胆。”

读到这一句,觉得如果就这样结局,挺好。巫雨跟着桔年跑到烈士陵,在跟着她跑回家,路过那一颗不开花的枇杷树,刻下二人的姓名,求着树作为见证,情意深重,两心相许。

日后想起来,都是如许甜蜜,蕴藉人心。


辛大终究有自己的打算,故事打在腹稿,结局写在纸间。

巫雨和桔年晨跑回家落了大人的口实,姑妈骂她:“你怎么能和杀人犯的孩子混在一起,他心肠歹毒的狠,你知道不?”

桔年不高兴的回了句:“才不是,巫雨是好人。”她想了想红着脸看着姑妈:“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她舍不得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和尚作了他人口中“杀人犯的儿子”,她用自己唯一的友情来帮巫雨证明,至少他在她心里是这世间最要紧的珍贵。

看到这里,又想着这如果是结局,也挺好。

他们相互依靠彼此依赖,他的身边只有她,她的世界里也只有他,巫雨在自家的院子里摘下另一棵枇杷树,坏笑着问桔年:“你知道这枇杷树叫什么名字吗?”

桔年摇头,摸着还未长出绿叶的枇杷树问:“叫什么?”

巫雨凑过来,看着桔年,郑重说:“她也叫桔年,这是我为你摘的树。”

一晃多年,匆匆年岁,昔时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巫雨敲着小儿子的头,指着院内的枇杷树,浅笑宴宴:“庭中枇杷树,为吾妻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调皮的小儿子望着西窗桔年伏在桌上看书的样子,回过头问巫雨:“你妻就是我娘?”

巫雨摸摸他的头,圆圆的脸上和桔年一样好看的眼睛,说道:“是。”


天难遂人愿,越是期盼着什么,越难得到什么。

桔年被父母送到远在乡下的姑妈家,她记不得放学回家的路,走走停停看着太阳从树梢滑落到山里。

她擦擦头上的汗,跺着脚不争气的红了眼,拨开到她肩膀的稻田,原本只是为了发泄。

巫雨就睡在那稻田里,光溜溜的圆头,穿着青褐色的短袍子,像极了从庙里逃出来的偷懒小和尚。

桔年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巫雨,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问:“喂,你还活着吧?”

那是一句傻透了的话,巫雨憋红的脸像是在说:“你个笨丫头。”桔年红着脸蹲下来,小声的说:“小和尚,我迷路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那是桔年第一次见到巫雨的情景,她被迷迷绕绕的路带到巫雨面前,她心血来潮的叫他小和尚,大概是上辈子提前说好,若我们都喝了孟婆汤,只要你叫我小和尚,我就知道你是谁。

巫雨睁着好看的眼扯了扯桔年的头发,问清楚了她要去哪,顺手指向大槐树的方向,沿着那棵树,右转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桔年略带傻气的笑了笑,还是同样轻轻的声音,绞着双手:“谢谢你,小和尚。”

巫雨学着大人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桔年远远跑去的影子,拔下路边的狗尾巴花,咂咂嘴道:“谁是小和尚,你个笨丫头。”

他把玩着手里残缺的草根,不知道想到什么,拔起腿也向着那槐树的方向拼命跑去。

他知道那根本不是桔年回家的路,那条路是通往烈士陵的路,晚上树影婆娑,少有人迹,要是那个笨丫头被吓到了怎么办?

如果非要把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感情归结为什么,我相信那是前世你答应她还未完成的东西。

刚到十岁的巫雨受尽欺凌,身世浮沉,他遭受了太多不属于他的苦难,“杀人犯的儿子”让他尝尽屈辱和凉薄,他不被人关心,亦不在乎别人。

可眼前那个呆呆傻傻的笨丫头不同,她叫他小和尚,带着偷笑也带着胆小,他是别人的“小杀人犯”,却是她一个人的“小和尚”,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巫雨来晚了一步,很多东西开始便暗示了结局,只是当局者心乱意迷,才没有看清。

桔年的姑妈带着人找到了桔年,狠狠地责骂了她一顿,桔年坐在烈士陵冰凉的台阶上紧拽着手里的书包,低头沉默不语。

巫雨拨开人群,看似不经意的问:“你还真的跑来了?”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桔年也懒得去打破,露出难得的笑脸:“我还是迷路了。”

姑妈猛地一下拉起桔年,恶狠狠的盯着巫雨,告诫桔年:“他是杀人犯的儿子,你可长点心吧。”

巫雨黯然的低下头,稻田里的风带着稻香惹出了巫雨的眼泪,唯一对他有善意的小姑娘,恐怕以后再也不敢见他了吧。

桔年望着沉默消瘦的巫雨,怯着声音眼神坚定的说:“他不是杀人犯,小和尚不是。”

若天上的星星可以照亮人的心,若天上的清风可以听到心里的笑,那她们肯定懂得巫雨含着泪,挥手告别的意思。

再见,笨丫头,明天再见,以后也会再见。

可桔年并没有见到,她被姑妈推在前面,她错过了巫雨对她会的意,那是他们见面的第一晚,巫雨用眼泪将这一刻铭记在骨,放在心里长久都不能忘记。

他们见面的最后一晚,巫雨不小心从台阶上跌下去,鲜活的生命从那一刻全部消失,桔年落在脸上泪挂在一旁,叫不出来的名字,颤颤巍巍的支撑着自己起来,只喊了轻轻叫了一声“巫雨”。

这一幕,被我埋在心底当做秘密,怕被人发现在上面铺满草籽,偶尔触碰到都是噬心的痛楚。

我是多想,巫雨能够活着,活着和桔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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