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透过窗户看到了一丝阳光,许久未见的甚至有些苍白的阳光。住在这三层的白色楼房里,她整日不想出门也无力去关心外面的事情,二十四节气中的一个节气大雪已过,窗外的叶子已经枯黄,只是今年的雪来得有些迟,或许它不会来了。
王老太的房间在三楼,她说,她年轻的时候喜欢在楼顶歌唱,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她不再歌唱,但是她还是想离那个地方近一点。她昏暗、干燥的房间里,住着几个和她一样的老人,凌乱的被褥、坑脏的地面以及桌面上摆放的干膜,上面已经有些不大不小的霉点了,可老人还是舍不得扔掉,就是这些东西,构成了他们晚年生活的全部。
在外人看来,住在这敬老院的人们都很幸福,虽说无儿女常伴膝下,但是一帮老年人在一起也挺好的,可谁又能理解他们的心酸与愁闷。这里是一个郊区的小院子,从一进小院的左手边起上有一个二层的低矮楼房,楼梯是个斜坡,每天养老院的护士就推着老人从那上上下下。那天,蒋乐带着几位同学去养老院做义工,刚一进大院,他就瞧见几位老人趴在二楼的窗檐上向外张望,直到看见他们走进院子里面,才从窗檐边走开。
院子里依稀有零零散散的几位老人,拄着拐杖缓慢的行走着,惹的后面想打扫卫生的护工极为不满,脸上露出不悦之情。蒋乐见此状,赶忙向养老院的负责人说,让他们上去打扫卫生,大家分工协作,有条不紊。蒋乐负责二楼的第一间房子,他走上楼,轻轻的推开了门。刚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怔了一下,房子里摆放了两张床,地下凌乱的放着几张被撕碎的卫生纸,电视桌上已布满灰尘。其中一张床上躺了一个老人,另一张床的老人似乎出去了不在,可那老人躺在病床上,只是那样一味的躺着,脸色有些苍白,如那即将枯萎的枝干般。
蒋乐走进老人身旁说,“奶奶,我扶您起来吧,出去晒晒太阳。她慢慢地睁开沉睡的眼睛,看着身边这个男孩,顿了顿声音说,“好”,然后问了句,“今天几号了?”
“八号,离过年还有二十来天了”
“哦,这样啊,”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蒋乐将王奶奶扶起来,让她坐到轮椅上,然后把王奶奶推下楼,此时正值晌午,阳光温暖,另外几个同学也都扶着各自照顾的老人出来晒太阳,天空被渲染的看不见一丝亮白,只是纯净的蓝色,可此时在这幽静的小院子中,任何欢乐的事情都不能带来一丝生气,笼罩在这儿的,只能是无尽的悲凉与沉寂。
为了缓解这气氛,蒋乐提议让宋凝为老人们跳一支民族舞来缓和气氛,于是大家围成一圈,看着宋凝跳舞,一曲舞后,大家纷纷鼓掌,于是有一个人又提议大家唱陈奕迅的十年,话毕。班里的大嗓门就起头了,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牵牵手一边”...歌声回荡在院子里,一曲还没唱罢,那个大嗓门的护工就又来吼了,说让我们赶紧回去,老人们要午休了,这里四点之前就要关门,大家才依依不舍的与老人分别,有位老奶奶拿出衣袖擦了擦眼睛,人老了就是容易感动,像个小孩子一样,宋凝赶忙掏出纸巾为老奶奶擦拭眼泪,一边告诉她们下次有时间就会来的。
然后她们一行人便出了养老院的大门,来的路上欢歌笑语,可回去的路上,却都陷入了沉寂,蒋乐还不想走,他还没有听完王奶奶的故事,王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唱歌的,剧团里每次一有活动,她总是在最前面,后来她遇到了老伴,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之后又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他们视她为掌上明珠,给了她最好的生活,可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学成后,就留在大城市里不回来了,只剩下她与老伴相依为命,前年的时候,老伴先她一步走了,从那以后,王奶奶再也没有唱过歌,那个最喜欢听她唱歌的人已经不在了,她在他的坟前种了好多蒲公英,因为每当蒲公英飞舞的时候,她就感觉是他还陪在她身旁。
王老太期盼着今年的年末女儿能来看看它,去年过年的时候,她是跟没回家的老人一起过的,虽然场面较为热闹,可王老太只待了一会就回房间了,那场景只会让她愈发伤心。
眼看着年关将至,蒋乐也不知道王老太的女儿去看她没,心中十分担忧,离过年还有一两天的时候,他背着包去了敬老院,可去之后才发现王老太已经不再了,她就葬在那片蒲公英地的旁边,那样,她就可以陪伴他一辈子了。
蒋乐有些难过,眼角不觉间已经湿润了,他抬起头,看见天空中若隐若现的飘落着无数细小的雪花,可是她却未能见到生命中的最后一场雪就去了。
时隔两年,我仍然颇有感触,当年大一的时候,我毅然决然的拉着同学报了红十字会社团,之后不久就有一次去敬老院的活动。尤其是近几日在医院看护家人打针时,往事又浮上心头,隔壁床的老人躺在床上,但行动很不方便,每当我站在那十八楼的窗户边上抬头向下望的时候,总有一种沉闷与压抑的感觉,总使我联想到两年前去养老院的场景,去的时候我们为老人打扫屋子、推着他们晒太阳、为他们剪指甲,给他们表演节目,那场景让人倍感温馨。
因为我从小外公外婆就去世了,爷爷奶奶也不疼不爱的,我其实很渴望那种爷孙间的爱,可我自己从未有过那种感觉。那天去养老院的时候,那些老人一直拉着我们说话,跟我们唠嗑,说自己子女工作忙,住这里也挺好的。
可当我们要离开敬老院的时候,我看到有老人偷偷的在抹眼泪,我们带给他们的只是短暂的幸福,而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儿女的陪伴和问候,或许我们去那儿,对他们来说,仅仅只是一点安慰与快乐,等到欢乐过去,又是一阵失落,当时组长提议每两周去一次,可每次都因为有事情没去,后来也遗忘了。但是我们离开的时候明明是给了他们承诺的,最终却未允诺。但是亲情之间何以熔铸,是每个家庭都不可忽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