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郁金香狂热,一个看似荒诞无稽的社会学现象,实则是人类本性真实的流露。时隔几个世纪,我对那次史无前例的极端狂热非常感兴趣,于是带着那份强烈的好奇心开始了本次心灵的旅程。
郁金香最初是生长在东方,生长在中亚不可思议的广袤大地上,它的家乡在沿着北纬40°的喜马拉雅山脉以北,概括的说就是在天山山谷的范围。土耳其人在天山山谷放牧的时候肯定能看到在那里肆意盛开的郁金香,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每年盛开一次的郁金香不仅装点了荒蛮的环境,更是代表了生命和丰饶,预示着春天的来临。后来,郁金香成了土耳其一个重要的象征,它伴随着土耳其人一直向西穿过无尽的西伯利亚大草原,从天山到里海,再向西到黑海岸边,向南到高加索山脉野蛮生长。到公元10 – 11世纪时,土耳其人已经大批迁徙到中东地区,郁金香也开始被人工栽培在花园中供观赏之用。
在16世纪晚期,奥斯曼人开始偏爱他们自己培育出的郁金香新品种,此后在皇室贵族的追捧下,郁金香的品种和影响力得到了极大的扩张。奥斯曼帝国的强大,及其对花朵的热情和料理花朵的惊人技艺,让西方人感到新奇。此时,郁金香已经引起了西方人的注意,而它也做好准备向西继续进发了。
西方郁金香的普及,最初得益于一位游历各国的植物学家——克劳修斯,他是16世纪无可争议的最伟大的植物学家,堪称郁金香之父。他一直致力于收集和培育新的郁金香品种,取得的成就也是非常之巨大,他培育很多的独一无二的品种引起了各种鉴赏家的觊觎,因此总有人遛进他的种植园进行偷窃,一次被盗走的球根就超过一百个。老人为此深受打击,更为当地警察的漠不关心而气愤,于是他发誓再也不种花了,并将剩余的球根都分给了他的朋友们。正是这种偷窃行为让这些珍贵的球根从北到南广泛分布整个荷兰,而且越来越兴旺。
【郁金香狂热】
正是因为郁金香数量的稀少催生了它的狂热,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郁金香的贸易当中,到1630年荷兰共和国的每个城镇上几乎都出现了专业的郁金香种植者。人们竞相培育出独特的品种,并兴起了起名字的热潮,大都以种植者自己的名字命名,像什么“完美的总督科斯塔”等,为了显示自己培育郁金香的与众不同,还通常冠以司令,将军的称谓。随着贸易的繁荣,更多贫穷的手工业者也加入到这个游戏当中,仅仅为了追逐财富。这种状况的出现,更多是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因为荷兰和西班牙的战争使得大量的人口拥入到北部的到处是沼泽的荷兰,物质资源匮乏,底层人民的生活状况非常艰苦,一个孩子根本没有床睡,从小到大睡在父母床下的抽屉里,等他们14岁的时候就要离家自谋生路了。一个底层的穷人辛辛苦苦奋斗了一辈子也仅是维持生计而已。而郁金香贸易带给他们新的希望,他们变卖自己的生产资料就可以加入到郁金香的贸易当中,进入成本低,刚开始也确实比较容易就赚到钱了。因此这种贸易变得越来越普遍,越来越狂热了。
刚开始,这种贸易仅是在教堂或者其他公共的地方,后来,贸易地点发展为众多的酒馆,在烟雾缭绕和醉死梦死中这种贸易变得越来越失控;最初的交易也仅是实物的球根,这种交易只局限在一年的几个月当中,后来,发展到拿一张凭证进行交易,实物还原封不动的种植在土里面,这样一年四季都可以交易;再后来更甚,可以拿实物来进行交换,就这样将郁金香的价格不断推向高潮。
郁金香的交易价格值得一说,当时各地的价格并不统一,价格都是私下谈成的,不同地方的价格相去甚远也是存在的。品种越珍贵,价格越高,但是交易中的品种实在太多,以次充好的情况时有发生,有些连最专业的专家都不能准确的辨认出来,何况从球根的状况根本看不出来将来开花的品色。在这样的状况下,郁金香的贸易价格越来越高。为了说明郁金香贸易的疯狂程度,举个例子。一个早期从事郁金香贸易的种植者温克尔,到市场最为狂热的时候,积累了大量品种的郁金香,其中不乏珍贵的品种。紫色系的范·恩奎岑司令郁金香球根成交价是5200荷兰盾,加上其他珍贵的品种,仅一笔交易就达到了令人咋舌的21000荷兰盾。(1荷兰盾等于20个荷兰币;6.5荷兰币可以购买一块12磅重的面包;13荷兰盾可以购买1吨鲱鱼;)他的所有的郁金香一共卖了90000荷兰盾,相当于一个普通手工业者家庭年收入的280倍之多。
【崩盘】
1637年2月的第一个星期二,一群花商像往常一样集中在哈勒姆的酒馆交易,第一笔交易为了探探市场行情,拍卖师开出比较保守的1250荷兰盾,通常情况定会有几个热切的买家竞相出价,结果却没人出价。拍卖师只好调整价格到1100荷兰盾,甚至1000荷兰盾重新起拍,还是无人问津。这种令人尴尬的寂静对于围坐在酒桌的花商们是多么突然的打击。他们突然意识到这是多么的可拍,所有人一时间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卖!这种下跌迅速的蔓延至整个荷兰,繁荣就此彻底崩盘。郁金香的价格迅速跌至原来的5%,大多连原来的1%都不到,这比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金融灾难——1929年华尔街股灾和随后的大萧条还要来得迅速和彻底。这中间涉及到的利益纠纷太多了,足以引发社会动荡。但政府也确实很难处理这种局面,以至于连续发布3个法案,并且自相矛盾,这都是不同的利益团体游说政府的结果。所以政府只能采取拖延的策略,这场风波一年之后,政府才最终发布法案,规定买主可以要求解除合同,但需支付合同原始价款的3.5%作为补偿。这才最终平息了这场风波。
【郁金香狂热的演化】
一个世纪后,郁金香狂热在伊斯坦布尔又一次爆发了,并且在土耳其首都持续了30年。同样的狂热在我们中国也发生过,20世纪80年代,人们投机的对象是君子兰,并被指定为长春的市花,在1981年,君子兰的价格是100元人民币,到了1985年,最珍贵的球根交易价达到了天文数字20万。这个数字让郁金香最狂热时期的巅峰价都自叹不如。到1985年夏天价格就下跌了,价格跌幅普遍超过了99%。长春位于中国北部,北纬40°略北。距离天山山谷仅2000英里。狂热病毒最终又回到了它的家乡。
郁金香狂热是一种永远不会消失的病毒,它是一种纯粹的人性疾病。人类对美好的追求和对金钱的贪婪是这种疾病发育的温床,一旦时机成熟,随时可能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