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狼狈的夜
如果记忆能有一个停摆的时间，我曾希望它就停止在我八岁之前。那时候我曾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有上幼儿园会接送我上学的爸爸，他会伸出胳膊将我高高的举过他的头顶，会带我去游乐场，带我公园里面生了锈的飞机模型。好像很多时候，如果也就仅仅只是如果，我们渴望有什么样的人生，其实不尽然，因为那不会实现，你想要得到，却不一定会得到。
在某一个故事里，我以唐皓的身份活着，活的并不光明磊落，活的并不潇洒，活的像是不能正常的生长的一棵树，我的身姿是蜿蜒的贴着斑驳的墙壁，孤单的生长，我渴望一种救赎，一种带着我脱离这场梦境的东西，后来就是梦醒了，我还是那个我。
下午下课之后，晚上又是三大节课的晚自习，中间的一个半小时吃饭时间显得那么的悠闲又宝贵。
唐皓和琵琶在食堂的吃饭的位置不再是老地方而是换了另外的一个角落，这个角落的灯光光线不是很好，但是靠近食堂的后门是比较近的，比较方便离开。
周朝南不再与他们一块吃饭，唯一关于周朝南最近的消息就是他可能分班的时候会去美术班级，学习美术，以后可能会考美术相关的大学。
这所中学对于一对对带着早恋萌芽的小情侣来说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老师或是教导主任不会再你吃饭的时候大张旗鼓的到食堂检查，谁谁谁与谁谁谁又一起吃饭了。
老师不检查，但是挡不住的是学生之间八卦的眼睛，会相互的研究，看到谁谁在一块之类的。
琵琶本来就属于颜值偏上游的一类，成绩在中下游晃荡，但是因为和唐皓扯上了关系也就变得更令人瞩目。唐皓在学校那样的优秀，原本是不乏追求者的，但是却在唐皓的性格前面碰了壁。
唐皓太难接触了，直接明了的拒绝，冷冰冰的说话，不开玩笑，不接受别人给的礼物。至此，很长一段时间都流传着唐皓大概是不喜欢谈恋爱，而琵琶的身份则被谣传为“表亲”，琵琶知道后的表现就是搂住唐皓在校园的额某个角落里狠狠的亲一口，“你是我的！”
琵琶在大胆示爱的这一方面一直都是果断勇敢，直线球的进击的，她可不在乎什么后退不后退的。那时候琵琶的眼睛里一定不知道，她眼神中闪烁的光芒，可以将唐皓的这一片灰暗的天空照亮。
晚自习上课后不久，唐皓原本在班级里做着手头的物理试卷，哪一天的试卷都不少，但是今天的试题好像尤其多。整理一些试题放到桌子的角落，班主任到教室的门口。
“唐皓，出来一下。”唐皓没有去猜想别的什么事情，大概就是关于学习上面的事情，再有别的事情，也就是关于琵琶的？
他跟着班主任走了出教室，班主任走的有些着急，走了几步之后，就停下，在离着教室还要一个窗口的位置，“唐皓你先别着急，别慌张，我告诉你的一件事情，就是你妈妈，她进了医院……”
班主任之后的话，唐皓都没有再仔细的听下去，他匆忙的问了一下班主任是哪个医院，就匆匆忙忙的朝着医院赶去。快速的出校门，打车，班主任的话还在耳边“好像是因为什么琐事和邻居吵闹起来了，然后就进了医院，可能受了一些轻伤……”
尽管是北方秋冬之时，但在秋末的时候，班级的同学多多少少的还是会有些喜欢去处打打球的。
纵然课间时间短暂，但是还是挡不住的是年轻的活力。
上课铃刚响起不久，董婷的小纸条就隔着四五个同学传到了周朝南的手里，“今晚上你会画什么画呀，画完了可不可以给我啊。”尽管没有落款，周朝南也早就熟悉了董婷的字迹 。
面临分科分班之后，董婷不止一次的说过，“周朝南啊，一块去美术班吧，一起学美术多好啊，我们可以尝试创作一些很棒的画作出来。”
周朝南对此都是不置一词的，家里还是比较希望他去理科班。
现在的晚自习又回归到晚上做做试卷，做一些作业的状态，老实孩子，爱学习的孩子当然是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不想学习的孩子有一万个不想学习的理由。
周朝南原本是对于这种谈恋爱的事情，有些避让，在看到唐皓和琵琶的状态之后，也就明了喜欢这回事，琵琶一直对耗子那么好，一直因为耗子一点点的开心就好像收货全世界的喜悦这回事，他看在眼里。
让他困扰的是，大概董婷是有一些的喜欢她，而且一直这样的明示暗示，他也挺困扰。
开学回来之后，董婷也似乎加入了热爱打扮的小群体，也会在指甲上贴一些奇奇怪怪的贴纸，同寝室的李涛也好像突然开了窍，总是会找董婷去闲聊，今晚的传纸条大概勾搭了李涛哪一根不爽的筋。
“喂，周朝南，要不要扇脸玩啊，谁扇哭了谁，哭的那个就不要喝董婷接触了。”李涛的位置在周朝南的左边，隔着一条走道。“你是有多无聊，算了，我能主动不和她说话，行了吧。”
“周朝南，你就一懦夫，你追不上什么谁谁，也别吊着董婷啊，你 有意思吗？”李涛的声音不高，但是周围这几个同学大概都会听得 见。
哦，是吗？原来你是这么想啊？
周朝南觉得拿着手里的这张纸条有些可笑，之前董婷传过来的纸条 ，他都放在一个两张试卷糊起来的纸袋里面，把这张塞进去之后， 他本来觉得这些纸条放着是有些多余的，它们的存在好像在在对自 己的嘲讽。
周朝南转过身体，面对李涛，“来吧，谁先打啊？”李涛流露出一 个得逞的笑容，手握成拳头又松开。“我先。”
“啪！”李涛伸手狠狠的甩了周朝南一个耳光。
周朝南觉得口腔中布满了血腥味，他舔了一下嘴角，反手狠狠的抽 过去，“啪！”
“这次我得先来。”接着又抽了李涛一个耳光。
教室被这抽耳光的响亮的声音霎时间安静下来。目光都看向李涛和 周朝南，只是基本都看到周朝南抽李涛，目睹整个过程的女生们， 不少的都吸冷气。
“都好好写作业，看什么看啊，周朝南你们两个也是。”班长拍拍 桌子，走到周朝南和李涛中间。“周朝南你看着那么老实一人，你 搞什么呢？”
李涛被连续的抽了两下之后，有些疼痛的捂住耳朵，周朝南看着他 那副挣扎的样子，心说，我也很疼好吧，“我好像得去医院，耳朵 一直响。”
不多时候，周朝南还是随着李涛一起到了医院。医院来来往往的都 是面无表情的人。和李涛当然是斗嘴斗了一路。
到医院后，李涛进了门诊。周朝南看到有一群人在走廊的另一端吵 吵嚷嚷的。
他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到一边的卫生间洗了洗脸，镜子里面是在 厕所的灯的映照下泛白的脸庞，鲜红的巴掌的印记好像需要再过一 段时间才会消退下去。
周朝南叹了口气，甩甩手上的水珠，走出门。
六七个人的人群还没有散去，隐约听着他们的话传过来，“偷东西 ，偷了被抓住了，还是得赔的！”“你妈还抓伤我们呢。”“还真 没看出来真是能偷东西的人，赔偿！”
“她现在住院躺在里面了，你们可以再当面对质。还有你们说你们 抓伤，是谁抓伤谁的？有证据吗？我妈住院的医药费是不是你们也 得赔偿？”一个年轻而又冷清的声音响起，打断熙熙攘攘的人群。
“操，谁赔偿谁啊，晦气。”“不如你学生仔会说话，反正这事早 晚得给说法，我们走。”
争吵的人拉拉扯扯的散去。人群中的少年不再有任何的遮挡。
他们在同一个医院的走廊上相遇，面对面，同样的狼狈。
“我不会对任何人去讲我的心事，我也不想说我的心里话。你可以 认为我说的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医院的长廊，唐皓坐在门外 的椅子上，他瞥了周朝南一眼，有些颓然的说。
医院每个门附近的门口椅子都是有三个，橙色的，和食堂的座椅的 颜色是一样的。都是上了年纪的椅子，有些边角都被碰到了有些黑 色的划痕和裂缝。
唐皓的神色是周朝南从未见过的哀伤，唐皓抠着手指，原本有些受 伤的地方的裂缝撕扯的血肉模糊，但是他依旧用指甲在拽。
周朝南皱着眉头看着唐皓，伸手碰一下脸，还是很烫。
他坐到他身边。夜晚还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