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在反复调整自己的心态后,已经能够做到平稳而冷静的与仇仇交往,在此期间他的身体上却出了点差错,左手大拇指受了伤,直接或间接连累到了工作,在他与一名人品实在卑劣的客户产生冲突时,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挂了电话,各种妖魔鬼怪的脏话吐槽都如连珠炮一样从自己的嘴巴里冒了出来,谁知好巧不巧,这个泄愤并非是静音的,手指产生了些微的笨拙,与客观世界进行了分歧,最终客户原封不动的体味到了昭阳的负面情绪,兴许是把对方给骂懵了,人家回复一句:“下次骂人前把电话挂好。”昭阳只觉得无语,自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犯过这种低级错误,当他把这个失误的事件说给仇仇听,得到的却是一个云淡风轻的答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把工作辞了和我一起去法国也行,世界之大,在那儿你一样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昭阳选择了沉默,每天早上到傍晚数不清的电话和商务洽谈已经把他变成了一个大忙人,至于是否真的挣到钱了呢,答案是否定的。只是一个人在一件事业中投入过多的精力就很难做到当断则断的割舍。
他们一块去了美术馆看了画展,经历了在欧洲的见闻,仇仇的品位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她擅长从几种角度去评价不同流派的画家,他们又一起去博物馆欣赏了化石,这些小小的石头都深具历史,几万几十万年以上的光阴使它们对一切都司空见惯,相比之下人类世界的日新月异则相形见绌了。当昭阳和仇仇坐着聊天,他告诉仇仇,他最近参与一个标段的角逐,最后才开标之后得到某位好心的甲方如此的昭示:“像这样的公司,这样的项目你没有几十年的努力是进不去的,下次别来参加了,不然只是浪费你的时间。”昭阳那时候才明白自己耗费了很多精力争取的机会却原来早就已经内定,自从他选择创业之后是有所收益,但也总是遇到披着各种面具的白嫖党。可惜他的性情不是那么容易向困难屈服的个性,很多时候他会越挫越勇,他的性格像弹簧一样,外在世界压的越紧,就会弹的越激烈,于是他最近一直在通过各种手段挤进这家企业试图参与接下来的标段。
仇仇却对昭阳的吐槽采取某种完全漠不关心的表情,昭阳这才后知后觉的重新审视了这位故人,如今在她身上没有丝毫贫穷的味道,她好像根本不会为钱而感到烦恼,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由于彼此各自遭遇所产生的巨大鸿沟已将他们变成两条道路上的人了,她不可能再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扪心自问,这些年他的情感智力也有所增长,他明白,很多女人生命中都有过各式各样的男人,而男人在恋爱中却总是会有一个误区,那就是在女人接受当下的自己时就误以为自己是她的唯一,这是不对的,每个人都有过去,而只有规划同一份未来的人,才会在将来的旅途中继续在一起。
仇仇这时也在非常聚焦的看着昭阳,却冷不防的掏出自己的化妆包,给昭阳刮了刮眉毛,一边刮一边善意的规劝道:“胡子也该刮了。”说完从外卖平台上下单了一只颇为精致有格调的刮胡刀,外卖员刚送到仇仇手里,她就抓住刮胡刀帮昭阳褪去胡子。
“你说你在想什么,工作的时候都打扮的人五人六的,和我出来玩就这么不修边幅。”仇仇白了昭阳一眼,将刮胡刀塞进昭阳兜里。“送给你了,我一个女孩子用不上这个。”昭阳和仇仇似乎正在理所当然的从朋友向情侣的方向过渡,昭阳也并不排斥这一点,他觉得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将他们两个人重新联络在一起,尽管自己对她早已没有新鲜感了,有的是一种类似血浓如水的亲情般的友情,无论如何,他总是能够信任她,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感情最深的人之一,还有一些是他没有见过的陌生人,还有他自己,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所以当仇仇再次郑重的询问他,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出国定居时,他陷入了沉默,他承认他喜欢她,但是他更希望她留下来,而不是自己跟她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在这个城市还有很多工作,在这个国度还有很多牵绊,他更像是一个传统的人,做不到像她那样说走就走。
在这次会晤之后没多久,仇仇就又奔赴法兰西了,昭阳去送了她,她说要去处理一些事情,至于会不会回来,她说一定,至于多久回来,她没有说,但说不会太久,她也要去那边想想然后根据进度去决定。
仇仇离开以后昭阳的记忆力开始衰退,反应也变得迟钝,他曾经幻想过许多次与仇仇的重逢,到底幻想和真实是有所区别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他们的分别是以双方都留下模棱两可的答案去预埋的,但是如果时间重播一次,自己还会那么说,这就是命运。即使仇仇真的留在国外发展,那也和自己执意留在国内发展一样,无非是命运罢了,他现在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国家的一切。
昭阳的事业在挺过长期的难熬后开始渐渐走上了上坡路,如今他通过渠道与渠道之间的互通,经营业务已变得多元化起来,公司的资质也越来越完善,他开始有能力大力包揽许多生意,人脉也因此大力扩展,这时他才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赚钱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设法谋取垄断,但统治垄断同样是非常艰难的,当事业爬上某个高坡后,满眼望去全是试图把你拉下来的人,这就是人性,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这样。
好巧不巧,阿頞通过某次商业联系与昭阳重新相逢,这时候的她也已经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年龄可以当她爸爸的成功男士,成功当上了老板娘,少奋斗几十年。在一次商务洽谈的间隙,也不知是否他想要和昭阳拉近关系,阿頞询问昭阳有没有兴趣见见佳佳,昭阳没有回话,但人与人间的默契总是如此,不拒绝就等同是默认了。
于是阿頞邀请昭阳和他老公一起去一个度假村度假,昭阳应允了,在那个度假村昭阳在阿頞的暗示下第一次见到了佳佳,当时他在房间里,打开窗户看到了佳佳穿着一袭白色长裙拉着一个女孩奔跑在楼下的一个小山坡上,看神情很是温婉平静,也很像是个贤妻良母,至少不会有人猜测出来她曾经和自己发生过一次背离婚姻的出轨,而早些年自己在她眉眼里无形中瞥见的激烈的神色已经不复存在,她的五官渐渐修正到一个圆满的范围,或许她如今靠自己的宝贝女儿治愈了人生上半场所保留下来的那些创伤。
昭阳看着她不远处的身影,想道当时的她很擅长营造一些恋爱的氛围,但其实她并没有那么爱你,瞧,如今她也过上自己的日子了,而仇仇呢,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尽管她一如既往的真实,可惜人无非都是自私的动物罢了。正在这时,阿頞拉上了窗帘,安慰的对昭阳说:“她老公也来了,她现在过得很好。”昭阳点了点头,淡淡的回应:“那只不过只是过去的事情罢了。”
那天晚上,昭阳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觉自己居然真的放下了,这一行虽说耽误自己许多工作进度,但也倒算是不虚此行,公司有那么多员工支撑着,想必也出不了什么乱子,最坏的结果是浪费点银子罢了。而人类本身的变化使他感到惊讶并有趣多了,他想有时间他真想知道以前的那些故人现在都过得怎么样。
他播放了一个周星驰的采访视频,星爷对记者谈起自己的情感经历说,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昭阳想了想自己,自己当年认识的许多女孩如果在现在这个年龄段出现想必自己对她们的兴趣也会变得极其有限,她们或者根本成为自己的菜,有的人很早遇到会相爱,一来是因为有足够的时间,二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无论是人类也好,动物也好,越老越没有机会,大自然留给物种发情的时间是有限的。
昭阳想着想着,居然走了神,昏昏欲睡,睡着之前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玩手机时不小心错误的拨打了一个号码,但无奈睡神来袭,只似有似无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几句喂喂喂,他连是男声还是女声都不知道就已经睡着了了。他在梦里像是进入到一个许多年后的世界,梦中他看到佳佳满脸皱纹,在和自己借钱遭到拒绝后委屈巴巴的问他:“究竟什么时候娶我?”昭阳感到不明觉厉,心想佳佳不是早就结婚了吗,她家里不是很有钱吗?现在不是早就和自己分手和老公复合,而且你们都有女儿了,干嘛让自己娶她?这个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难道她老公不在了?那不行,就算她老公挂了自己也不做这个接盘侠。他越想越不对劲,睁开双眼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梦罢了。他这时才打开手机,看到了昨晚自己确实误拨了一个号码,只是那是谁的号码呢,昭阳抱着疑问的事情又拨打一次,刚接通就听到对方怒气冲冲的骂声:“神经病,昨晚那么晚打,今天这么早打,你是谁啊?”昭阳从声音判断这完全是个陌生人,悻悻的挂断了电话,暗暗嘲笑自己同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