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37岁的我坐上去往汉堡机场的安信747客机上,我陷入了4367436深深的回忆中。
即使过了十八年,我还记得直子跟我讲述的那个关于井的故事。记忆这东西真的很不可思议,虽然我未曾意识到那片风景有什么撩人情怀,但我还是对它历历在目。
那口井在草地与杂木林的交界处,它的四周没有栅栏,深不见底,三年两载都有人失踪,疑似掉到井里。直子说她相信我不会掉到井里去的,我问为什么,她只是说我绝对不会掉进去,所以紧靠着我她也不会掉进井里。我说那永远这样靠着我就行了。她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总有分开的时候,两个不可能永远都在一起。直子问我能不能答应她两件事:希望我明白她很感激我过来看她;希望我永远记住她。我答应了。
但记忆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我渐渐的想不起直子的模样,由一开始的几秒,几分钟,到最后都忘记直子的模样,只剩下支离破碎的记忆。很久以前,我记忆中的直子还十分清晰的时候,我想写下关于直子的一切,但是那第一行字一直下不了笔。此刻我才知道,直子为什么强调希望我能记住她,因为,直子连爱都没爱过我。
(二)
我十八岁时住进了学生寄宿院,寄宿院每天都升国旗,那是楼长每天的任务。楼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据说毕业于陆军中野学校,他和一个学生搭档完成升旗任务。
一二年级学生要2人住一间房,我的宿舍不像其他男生宿舍那样,夹杂着各种味道、垃圾满屋。我的舍友严重洁癖,宿舍干净的像太平间,每天打扫宿舍、定期晒被子、定期洗窗帘,宿舍也从不贴女明星海报或是裸体照,只有运河摄影画。其他同学看到这运河摄影画都问是什么,我随口说这是敢死队(我舍友的外号)看着手淫的,其他人信以为真,而我久了也觉得是真的。
敢死队说他喜欢地理,以后要进国家地理院,所以选了地理专业。而问我是因为喜欢选戏剧才选这专业吗?我说不是喜欢,选什么专业都无所谓。
敢死队每天6点起床刷牙洗脸,然后播着广播在宿舍做早操,而这严重影响到我的睡眠时间。我忍到第四天的时候忍不下去,跟他说让他停掉其中跳跃的环节,他说他跳了十几年,如果漏了一节,后面就完全跳不下去了。我很想把他的收音机偷偷扔出去,但是我知道那样会引起骚乱。
我跟直子讲关于敢死队早操的趣事,直子笑了,那是久违的笑脸。
跟着直子随意的逛逛,兜了大圈来到驹湱,我们随便找家面馆坐下。聊着聊着,我想起了和直子,还有木月在一起的时光。木月是直子的青梅竹马,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是通过他才和直子认识的。我们经常在进行四人约会,因为我觉得和女校的女生没有共同话题,最后我们经常进行三人约会,反而气氛更好了。但我们只有木月在一起的时候才有话题聊下去,直子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而我更乐意听别人倾诉。
但自从木月的葬礼后,我和直子就只有这次在中央线电车偶遇才见面,我们有一年没见了。可能直子生我的气是因为木月死前只和我说过话,我们一起逃课去打桌球,第一局我赢了,后面三局都是他赢。他跟我说,他只是今天不想输。后来他在自家车库里自杀了:用橡胶软管接在N360车排气管上,用塑料胶布封好车窗,然后发动引擎……
不管我怎么努力忘却,那团恍若薄雾状的东西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以更清晰简洁的轮廓呈现出来,用语言表达就是: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在此之前,我是将死作为完全游离于生之外的,我认为:死迟早会将我们俘获在手,但在死俘获我们之前,我们并未被死俘获。然而在木月死的那个晚上之后,我就不再单纯的认为:死不是生的对立面。
我隐约觉得深刻未必是接近真实的同义词,在这令人窒息般的背反性当中,我重复着永不休止的圆周性思考,凡事都以死为轴心旋转。
【感悟】
生死自古都是一个宏大的话题,每个人都有关于它的感悟,但大体概括都是害怕、无所谓。死是避免不了的,但活着的人总会有天忘记死去的人,也会慢慢的忘记很久之前的朋友、亲人,慢慢的想不起他们的容貌、在一起的时光。即使当时是多么的快乐或悲伤,但终会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