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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凤街,五里长廊,行色匆匆。
高妤馨施展轻功,沿着熟悉的山道下山,平常人十几日的脚程,她没几日便到了京城。
望着这繁华热闹的京城,高妤馨有点出神。
突然,“抓刺客!”的声音从后面的御街深处传来。
一队人马绝尘而来,又卷尘而去,从高妤馨身边掠过,领头的是一位身穿飞鱼服的少年。
一股劲风把两旁的行人逼得往后退,高妤馨却稳稳站立不动。
高妤馨略一迟疑,飞身上了屋檐向远处望去。只见三个黑衣人,各个身手矫健,无数箭矢如雨般铺天而来。
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近身的箭矢全被击落。
“往东走,那边人手少。”为首的刺客显然对这里的布防非常熟悉。
他们一拐弯,悄然往另外一个深巷子里跑。
刚转过弯,一束寒芒疾闪。
走在最前面的刺客赶忙用刀一挡。
铛——
刺客后退了一步,手被震得发麻,手中的刀也险些脱手,惊谔地看着来人,竟是个姑娘。
刺客看了眼手中的刀,已经被刚才那一击砍开了一道豁口。
若不是深陷险境,他真想赞叹一声好刀!好功夫!京都果然不缺高手,连女子都那么厉害
另两名刺客追了上来,“怎么不走?”
说完才看见阴影中站着一年轻姑娘,刀尖抵在地上,两手交叠扶着刀柄。
她站在阴暗里,晨曦从墙头翻出来,在她的身影和刀之间投下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影,仿佛是地狱少女。
那把刀寒气逼人。
“一起上!”刺客头子提刀便攻击了上去。
高妤馨硬接一刀,才发现这刺客的功夫也真心不弱,至少是与她不相上下。
“铛铛”一阵兵刃相接之声响起,巷子里已是寒芒如飞雪四溅。
那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头领带两名穿斗牛服手下赶到,翻身下马加入战斗,一时间刀光剑影,吓得行人纷纷躲避。
很快,三名黑衣刺客一人倒地,两人被擒拿。等司马徽抬头寻那位姑娘,已不见其踪影。
2.
高妤馨从打斗中撤退,就直接往凤街而去。许是近乡情怯,刚踏入凤街,高妤馨便停住了,虽说高府也在这条街上,但因她那时太小,对凤街实在没什么印象。
只记得有一次自己曾经骑在爹爹肩膀头,跟娘亲一起逛过这条街,娘亲还给她买过甜甜的糖葫芦,那糖葫芦真甜呀,高妤馨吞咽了下口水,似乎这甜味还残留在口腔。
那是她进山前的事了,也是留在她脑海中对凤街的唯一记忆。
十年没踏足凤街了,此次若非祖母六十大寿,爹爹飞鸽传书与她,还真说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她五岁那年,爹爹和娘亲要一起出征北疆,他们商量着便把她送到了山上拜师学武。
爹娘都有一身功夫,他们认为女儿也该这样才好。此去经年,期间再没回过凤街。如今走在凤街上让她感觉甚是陌生却又新奇。
凤街地处京都东南角的繁华街道,也是京都官员住宅的集中区域,那些宅邸错落有致,木墙黛瓦,飞檐翘角,屋檐的色彩搭配十分讲究,以深色为主。
这些高门大户,三步一栋,五步一幢,反而那些店铺夹在这些大宅院中显得毫不起眼。
此时正当日出时分,高妤馨走在凤街上,阳光透过街道洒下,两旁店铺的招牌在微风中摇曳,各色绸缎、首饰、陶瓷和工艺品摆满了店铺的货架,店主们热情地招呼着路过的顾客。
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只精致漂亮的风筝,向着天空高高举起,引得一群孩子跟着兴奋地追逐。
时值阳春三月,轻风拂过万物的脸,温柔得不像样子。
高妤馨行至一家老字号的茶铺,这应该是年代久远的茶馆了,店内的茶叶清香扑鼻,各种茶具琳琅满目,吸引了不少茶客,里面已是坐了不少茶客。
一位行走的乞讨老人慢慢地走至一家小饭馆门口,用颤抖的手拿着碗乞求着路人的施舍。正在用早膳的客人见状,有的拿出铜钱扔进老人的碗中,“叮当”作响,老人睁着混浊的眼低头哈腰道谢,有人则是嫌弃地皱了皱眉,扭过头去。
街头表演耍猴的,吸引了一帮大人小孩围观。
这边还有杂耍班正在表演。弄剑、顶杆、走长索,吞刀、吐火、叠罗汉。围观的百姓很多。
高妤馨也饶有兴趣地驻足观看。
3
“簌簌……”
细小的声音,如同树梢被风吹过。
高妤馨眸子忽然动了动,有情况。
她听力极好,即便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能分辨出细微的不协调的声响。
高妤馨顺声望去,便见一个戴斗笠,披黑袍的男子敏捷地从一处宅院的一棵伸出墙外的树干上一跃而下,很快隐没在人群中。
高妤馨本想追上去探个究竟,但因惦记着祖母的寿辰,只好作罢。
一名黑袍人从屋檐上飞身而下,进到一处宅院内。
窗前立着一锦袍男子,听闻脚步声并未回头。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事情办得怎么样?”
黑袍人单膝跪地:“属下按殿下的吩咐,三名手下引开了锦衣卫,我拂晓才得手,因他一直在书房,五更天才离开,因此晚了。”
“东西到手了?”锦袍男子说。
“到手了。”黑袍男人双手递上一个用黑布包着的东西。
司马徽带着一队锦衣卫正在四处巡视。
这时有一穿着黑色斗牛服的锦衣卫来报:“头,昨夜兵部尚书赵大人家遭遇窃贼。”
“丢失了什么?”
“通关牒文!”
“他们使的是调虎离山计。给我全城搜!”司马徽命令道。
……
高妤馨处身世外似地瞧着这凤街一切。歇了一冬的鸟儿呢呢喃喃,欢呼雀跃。暖暖的阳光唤醒了蠢蠢欲动的花草,清香艳红配上这烟火气十足的街景,天地间仿若皆是人间仙境。
走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高妤馨听见“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扭头望去,只见前面一人一骑,穿着黑袍,头戴斗笠,看不清面目,狂奔而来。她一惊,此人不正是方才从一官员宅邸翻墙出来的男子吗?
青天白日进入人家宅邸,必定非奸即盗。
她有些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想将此人擒获。忽见后面一队身着黑色斗牛服的锦衣卫,手持绣春刀,策马扬鞭,边追边高喊:“站住!”
行人纷纷往街道两旁躲闪,不远处路中央露出一个四五岁稚童,正蹲在当街玩石子,并未发现危险逼近。
眼见马蹄便要践踏上孩童,血溅街头。路人一声惊呼:“不好,孩子快跑!”话音未落,见一人影飞身而来,抱起孩童,如燕般纵身一跃,已上房檐,腾跃间衣袂飘飘,马队几乎是从高妤馨脚下飞驰而过,快如闪电,马儿的四蹄踏在石板路上,如雷滚过,人们还没看清,就见眼前一闪而过的鬃毛飘扬。
如此惊心动魄的一瞬间,看得行人目瞪口呆!
“好险啊!”
片刻,高妤馨见马队已过,便抱着孩童,又轻施功夫,足尖一点,悄无声息地落下。少女艳丽的长裙束在胸口,外罩霜色对襟襦衣,跳落时层层裙裾飞扬,宛如一道烟霞在天际炸开。
刚一落地,孩童娘已扑将过来,一把搂住孩子:“宝儿,吓死娘亲了,你还好吗?”说着上下把孩童摸了个遍,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想起要感谢救命恩人,起身寻找,却已不见踪影。
随后而至的司马徽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策马追上那姑娘:“姑娘请留步!”
4.
高妤馨转身,见又三骑人马朝她飞奔而来,她站定。为首是位十七八岁的少年,着“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和后面两位穿黑色斗牛服截然不同,正是方才和三个刺客打斗时碰到的那位少年头领。
少年身佩雁翎刀,刀身宽厚,刀尖翘起,刀刃锋利。“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不知怎地,高妤馨脑中闪过这句诗。
司马徽从马上居高临下仔细端详着姑娘,今天也真是巧了,两次碰到这位侠女。刚才要不是她,那小女孩就,他不敢往下想。
虽是两次相遇,却都没细看。如今近身瞧去,姑娘身穿轻盈艳丽的长裙,外罩霜色对襟襦衣,长发飘逸如仙子,面容娇美,细眉下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眉目流转间,端得是我见犹怜。
司马徽暗自惊叹:真是动若脱兔,静若处子呀,不对,这样还不足以形容姑娘,应该说她动如脱兔一身轻,静似嫦娥守玉魂,嗯,这样挺合适。
两人就这样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当街对视,脑中思绪翻滚,面上却都镇定自若,谁也没先开口。
行人从身旁过去,不免好奇,有边走边频频回望两人奇怪姿势的,有驻足观望两人暧昧神情的,更有偷偷仰慕姑娘小伙美貌的。
“官爷是喊民女吗?”回过神来的高妤馨出声问道。
司马徽面带十二分诚意:“正是,大侠尊姓大名,尊府何处,在下得空定登门道谢。”
“因何要谢?是为了刚才你们差点踩踏孩童吗?”高妤馨勾起唇角,似讥讽似颇有恼意地问。
“是,还有一早帮忙拦截刺客。大侠好身手,在下不胜感激……”
“不谢,我不是什么大侠,只是普通习武之人,拦截刺客和救孩童都是举手之劳而已。”姑娘声音如黄鹂鸟动听,但司马徽还是能听出话中的几分不满。
“我等正在追捕另外一名案犯,考虑不周,幸亏姑娘出手相救。”
“也不可为了追逐犯人而罔顾人命!”高妤馨不依不饶,咄咄逼人的模样让司马徽有点接不住招了。
“女侠所言极是,是在下考虑不周!”司马徽很虚心地认错。
高妤馨也不再多言,转身健步如飞,一眨眼已远去。司马徽眸子幽深,一眨不眨盯着侠女远去背影,略有所思。
……
5.
将军府便是在凤街的东头,在街上那些显赫宏伟的高大漆门中,算不得豪华却也不失雅致。
老远,高妤馨就见高府正门口,熙熙攘攘的,后面还有不少身穿破烂衣衫的乞丐,从四面八方聚拢着。
高妤馨不知发生何事,急忙挤进去,便见高府大门洞开,几个仆人正在抛铜板,分发糕点瓜果。那些百姓和乞丐接过连声道谢并高喊:“恭祝寿星福寿齐天!”
高妤馨恍然大悟,缘因此地俗礼,逾过六十寿诞,均会在过寿当日,在府宅正门撒寿钱和寿礼祈福,贫穷百姓和那些乞丐,都赶来接礼祝贺拿点礼品。
每每有富贵人家过六十寿辰的,他们都会早早等候在门口,久而久之,已形成凤街的一种风俗习惯。
小丫鬟隔着门缝偷偷朝门外看,见到了高妤馨,见她穿着打扮不像平常百姓,倒像是老爷夫人房中小姐画像,但见她左手提着一柄寒气逼人的刀,想起夫人说过小姐在外面学艺,看来应是小姐没错了。不禁从大门出来,走到高妤馨身边:“小姐?”
高妤馨点点头,丫鬟欣喜若狂,连忙向宅院内狂奔:“老夫人,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将军夫人刚好从里面出来,她身着一袭青碧色长裙,裙摆上细细密密绣着流云暗纹,头上簪着一支样式简单的白玉簪,不显简单,反倒是把她面容衬得愈发清丽。
她一听丫鬟的话,急忙迎出来,高妤馨也进了门,看着迎面而来的妇人,既熟悉又觉陌生。
直到妇人满面是泪地把她搂紧,颤声唤着:“馨儿,你总算回来了。”她才也唤了一声:“娘亲!”
这句“娘亲”已十年未叫,很是生涩。
“馨儿,我的馨儿……”那边厢又过来一波人,高将军扶着老太太,后面跟着老太太其他几个儿女子孙以及丫鬟婢女。
“祖母……”高妤馨飞奔几步来到老太太跟前,跪了下来,“孙儿不孝,没能承欢膝下。”
“馨儿,快起来,哎呀,好孩子,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老太太高兴得上上下下把高妤馨打量了遍,“看看,我家馨儿出落得像朵花呢!”
大家都纷纷附和称赞!
“见过爹爹!”高妤馨转头看到高京样,行了礼,又在爹爹引领下,一一向大房二房长辈和堂兄妹们见过礼。
随后大家簇拥着老太太去了大厅,大厅内张灯结彩,一溜排摆了几十桌酒席,高朋满座,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因着男女有别,女眷去了隔壁的厢房。厢房内也摆了不少桌席,各位贵妇小姐们个个俏笑盈盈,环肥燕瘦,莺莺燕燕,甚是养眼。
高妤馨何曾见过如此大的场面,竟是光看不动筷子了。
6.
高府的寿辰宴一直持续到晚上,在烛光下,银质的餐具与红木的桌椅相映生辉,各种美食佳肴香气四溢。宾客们品尝着美味佳酿,倾听着悠扬的琴音,齐声向老太太说着祝福的话,气氛十分热烈。
忽地,高妤馨察觉屋顶有人,轻踩瓦砾的声响传入耳中,她即快如疾风般奔了出去,人们只觉得人影一晃,起了一股微风,便不见了高妤馨。
老太太坐在厢房上首,左右是几个媳妇,以下才是几个孙女。老太太眨眨眼:“你们可有见到馨儿出去?”
众人都面面相觑,齐刷刷摇头。
高夫人:“娘,她就一眨眼不见了!”
高家大媳妇:“我只感觉到一股风吹过。”
高家二媳妇:“我只见到一个影子,那是馨儿吗?”
坐在高妤馨左右的姐妹都呆若木鸡。各位女眷也是目瞪口呆,暗自惊叹这轻功了得。
她们何曾见识过如此这般敏捷的身手?
屋脊上,高妤馨发现有两个人影在飞奔,一个穿着黑袍,一个穿着飞鱼服。这是官府在捉拿罪犯。
高妤馨也不多想,“唰”地就往前窜去,她脚尖轻点屋檐,一个腾挪,便轻轻落在地上,又轻点地面,飞上了对面屋檐上。
高妤馨的轻功本就绝佳,江湖人称“飞天狐”。她略一运气,身子已如箭般射了出去,在屋顶狂奔。
此时如有人看见准会以为她是一个鬼魅。
高妤馨一鼓作气,已经超越了对面那个黑袍,跑在了前头。她又轻点脚尖,人已到地面,又忽地闪到了对面屋顶。
看着的人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只一柱香功夫,高妤馨已拦住了黑袍人去路。
黑袍人一见是个姑娘,又扭头看一眼远远追来的飞鱼服锦衣卫,恶狠狠地说:“姑娘你不要命了,竟敢挡老子的道?”
“有罪理应伏法,无罪你逃什么?”高妤馨不急不缓地说。
“老子有没有罪,又关你屁事?不想活命看剑!”说话间已一剑刺来,又狠又准,要是不懂武功的寻常之人,早一命呜呼哉。
高妤馨身轻如燕,早闪身躲过。她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那细长的鞭子在空气中发出“嘶嘶”声响,如同一毒蛇的信子。鞭子的主人挥舞着它,瞬间如同一条闪光的巨蟒,迅速攻向对手,黑袍一边闪躲一边寻找机会反击。
当司马徽赶到,两人已经打得难分伯仲。司马徽一看又是那位姑娘,不禁喜滋滋地想:这莫非是缘分?
这次她并没有使刀,而是使得一根鞭子。仔细看那鞭子,由一条长而棕黑的皮革制成,表面光滑仿佛涂了一层油,闪着冷光,又似一条冰冷可怕的蟒蛇。鞭子的末端是一个精致的金属品,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就是既美丽又致命罢了。
司马徽双手交叠像是在看一场好戏。原本是自己的主场,如今却成了那姑娘的修罗场,有趣!
很快悬殊已见分晓。姑娘已占了上风,那个黑袍人渐渐招架不住,就要扭头逃跑,却见司马徽如一尊活菩萨,正似嘲似讽地盯着他,嘴角微微上翘。
黑袍人很不甘心地跪在了屋檐上,放下了手里的剑。“继续跑呀,你不是很会跑,很厉害吗?怎么就不跑了?”今天追了这个人一天了。司马徽心里正窝着一团火,本应可以舒舒服服去将军府喝个寿酒,结果却被这厮拖到现在。
“把他押入大牢,严加看管,不得有误!”司马徽交代完,一抬头见那姑娘已轻轻飘飘如随风落叶般飘落在地,赶紧追上去。
“女侠,请留步!”司马徽边追边高喊。
“官爷有何事?”高妤馨止了步,扭头看了过来,这一转身,千娇百媚,令司马徽的心没来由乱了节拍。
月光下,姑娘墨玉般的眼睛里是令人琢磨不清的神色,温婉美丽的五官不同于刚刚打斗时冷若冰霜的模样。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与之前那个勇猛冷冽的女子,是否真的是同一人?
“如官爷又要说谢谢之类的话,就免了,乐于助人是民女的品行,不必多言谢。”不等司马徽再说什么,她又飞身而去。
“唉,怎么每次总不让我把话说完呢?”司马徽苦笑着摇摇头,略一思量,便疾步尾随而去。
7.
翌日,天还蒙蒙亮,高妤馨就已早起练功了。一个时辰后,将军府才有下人陆续起来做事。
用罢早膳,将军夫人就拉着女儿说话。
“女儿啊,是爹娘愧对于你,让你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你心里一定怨着我们吧?”
“娘,女儿怎么会怨你们,女儿知晓爹娘精忠报国,不得已而为之,女儿不怨的。再说了,女儿在那边学了本领,理应感谢爹娘才对。”
这世间变数如此之多,谁能够一言断出今后所有呢?就比如她偏离了大家闺秀的路,在江湖上却也过得舒心逍遥。
“哎。那就好,想不到你能如此通情达理,为娘很是欣慰。”
“不过。”夫人话锋一转,“馨儿,再过两月你便要行及笄礼了,及笄后,府里也该张罗你的婚事了,你和从小订亲的韩尚书家公子到了成亲的时候了。”
高妤馨顿时脸上飞上两朵红晕,撒娇地说:“娘,女儿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不能让女儿再自由几年吗?”一听要和韩公子成婚,她有点头疼了。
她从小在外面,跟户部韩尚书公子见都没见过面,就要成婚,这像话吗?
“女儿啊,自古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亦不能免俗的。”夫人循循善诱。
“好了,女儿知道了。爹娘看着办就是了。”高妤馨有点听得烦了,便敷衍着说。
很快就到了高妤馨行及笄礼的那天,韩尚书一家自然也都过来祝贺了。
“小姐,我看到了,这未来夫婿看着温润如玉,甚是不错呢!”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高妤馨。
“哦,是吗?”高妤馨一点也提不起劲来。
8.
一日,百般无聊的高妤馨带着丫鬟在凤街溜达。
不知不觉,两人走出街道来到了一片小树林。这里真美,各种生命在这个时节纷纷苏醒。清晨的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洒在带着露珠的小草上,晶莹剔透,野花遍地都是。
高妤馨似乎回到了山里,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突然,高妤馨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是从百步之外传来。
她吩咐丫鬟原地等着,自己一个健步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而去。
很快,高妤馨看见树林里有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晃动着,里面的人情到浓处,忍不住低声呻吟。
高妤馨明白了,这是一对偷情的人。
“无聊!”心里嘀咕一声,她正准备撤退。
“韩公子,你好坏。”女人娇声喘息,“你要娶的是将军府的千金高妤馨,怎么不去找她?”
听到此话,正要走开的高妤馨停了脚步,连忙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她?一个山里长大的野姑娘而已,不提也罢。”马车里传出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女人闻言哼了一声。
“你放心,”男人道,“家里不过是觉得将军府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才从小跟她订的娃娃亲,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我的心在你身上,只要她一过门,我就纳你为妾。等她死了,扶你做正房夫人。”
“哪儿有这么容易啊?我上次在将军府寿宴上见过她,不但武功了得,还是国色天香的颜呢。”
“容易,武功好又有何用,爷有一万个法子,让她活不到明年。”
马车内传出来的话让高妤馨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怒意如涛涛洪水喷涌而出。
狗东西!没想到这个韩公子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想把这对狗男女暴打一顿!
她正欲抽鞭子,突然有了主意,她小心翼翼把他们露在外面的衣服从马车里抽出来,扔到地上,身子一跃跳上马背,一个鞭子抽下去,马发疯般撒蹄子往前冲去。
马车里面正浓情蜜意的两人吓得大惊失色。
韩木辰把头探出帘子,身子不敢出来:“喂,你是谁呀,停车!不然爷对你不客气了。”
他只看见一个窈窕的女子,看不清脸。
高妤馨不理他,马车越来越快。吓得里面姑娘又哭又叫:“停车,快停车!韩郎,你出去把她拽下来呀!”
韩木辰转头瞪了她一眼:“你叫本少爷怎么出去?”
况且这马不要命的速度,他可还要命呢。
“衣服呢?”姑娘问。
“你问我,我问谁呀?”韩木辰咬牙切齿。
很快,马车从一条小道驶进城内,又从御街来到官员下朝必经路口。时间刚刚好,一帮官员大臣刚下朝,有的骑马,有的坐马车,有的步行过来了。
高妤馨“吁”了一声,马车停在路口堵住通道,她跳下马背,从腰间抽出鞭子,刷刷两下,马车顶已经掀开,又刷刷两下,一男一女暴露在众人 眼皮子底下,男的赤裸上身,底下只剩下一条内裤。女子用帘布盖住前面却露出背来。
好香艳的一幕。
9.
户部韩尚书正和几位大臣边聊边走过来,一见自己儿子如此模样,差点一口老血喷涌而出。他气得颤抖着举手指着他,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混账逆子,你在做什么?”
高妤馨见他骂儿子,知道是韩尚书,就对他说:“韩尚书,不好意思,我是高将军的女儿高妤馨,跟你家公子订过娃娃亲,本应嫁入你家做儿媳妇,但如今看来,这婚事是成不了了。”
韩尚书和韩木辰都大吃一惊。原来她就是将门千金高妤馨?
“不是,我……”韩木辰后悔莫及,恨不得马上挖个地洞钻进去!
韩尚书气得脸色铁青,他还想再挽回一下,却不料司马徽从后面出来插科打诨:“啊哈!原来你是高将军千金呀,在下司马徽,锦衣卫指挥使,很高兴认识你!我有幸能送你回家吗?”
“不必,我和爹爹共骑一马便好!”说完,就一跃而起,稳稳坐在了高将军前面,高将军一甩鞭子:“韩尚书,我支持女儿的决定。”
“嘚嘚”马儿就奔驰而去。
“女儿,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真的要退了这门亲?”高将军拥住眼前花容月貌的女儿,知道女儿长大了。
“爹爹,韩公子这人不但人品差,还心狠手辣,女儿听见他说,我嫁过去不出一年就弄死我,这样的人能嫁吗?”
高将军一阵心惊:“绝不能嫁!女儿放心,爹爹为你做主,再另择好夫婿。”
“爹爹,不用那么急的,女儿还想再玩几年呢。”高妤馨扭头对高将军撒娇着。
“哎,女儿,刚才司马指挥使跟你打招呼,你认识他?”高将军像是忽然想起来说。
“不认识!”高妤馨摇摇头。
“真不认识?我感觉他蛮配我女儿的,郎才女貌。他今天主动跟你打招呼,一定是对你有意思。不错,哈哈!”高将军爽朗地大笑起来。
高妤馨被爹爹调侃了,也不恼,只是说:“女儿真不急嫁人啊!”
10
户部韩尚书带着公子韩木辰上门赔罪来了。
韩尚书:“高将军,看在我们多年同朝为官,同受圣上器重,又是多年好友的份上,原谅犬子一次,他已经知错了,不会再犯同样错误了。”
高将军夫妇宁愿得罪他,也不会把女儿送入虎口的。双方不欢而散,婚事就此作罢。
又一日,丫鬟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小姐,小姐,有人来提亲了?”
“知道是哪家吗?”高妤馨一皱眉头,不胜其烦。
“小的不知,只知道是来提亲的,带了好多礼品呢。不过这位公子真是绝色,举世无双呢,配小姐正合适!”丫鬟兴奋得满眼都冒着星星。
“就你只会以貌取人,不过到底是谁家的?待我去瞧一瞧。”高妤馨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小姐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呀!”丫鬟叹了口气。
坐在厢房正和爹娘一起向高将军及夫人议亲的司马徽,忽地说了一声:“高将军,房顶有人,待小侄去看看。”便冲出厢房纵身一跃,来到了屋檐。
坐在厢房里的几人面面相觑:“这,这一对绝配呀!”将军笑着说。
“这倘若两人成婚后,屋顶得踩碎多少砖瓦?”将军夫人说。
“不碍事,不碍事,我家房顶砖瓦厚实!”司马夫人赶紧解释说。
“哎呀,你们都不懂,他们两个这是轻功,轻功知道不?不会踩坏砖瓦的。”司马左相骄傲地说。
“对对对,哈哈哈!”
……
屋顶上,两人在追逐:“高妤馨,你给我站住!”司马徽高喊一声。
“嘻嘻,偏不,你来追我呀!”她万万想不到来提亲的竟是这小子。
“你当在下追不上?那咱们俩玩个赌如何?”
“玩赌,赌什么?”高妤馨站定,扭头看着后面追来的人,此人脱去一身飞鱼服,着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气宇轩昂,眉宇之间透露出聪慧与果敢。
“倘若在下追上姑娘,你便答应嫁给在下?”司马徽眨眼便站定在姑娘跟前,气都不喘一口,眉眼笑得弯弯地说。
“那公子先追上了再说吧?”高妤馨脸一红,转身跳跃而去。
两人从午后一直追逐到月上树梢。人们稍微一抬头,总能看见屋顶那两个一晃而过的身影。
月色朦胧,街尾牌坊处,灯笼高挂,三影成型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