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东西遇到了一个瓶颈期。
有时候想到两三句话,写下来,后面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于是连最初想到的是些什么也模糊了。有时候绞尽脑汁,写了删,删了写,好像硬是要憋出一坨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才算甘心。于是才知道,我再也没了大二时那种想要酣畅淋漓表达一种心情的欲望了。
大学里第一次写诗,是在大一暑假的一个失眠夜。那晚挺热,另外好像暑假也快结束了,便发了条无心睡眠的说说(因为那时正迷Leslie迷到不行,感觉这支歌简直不能更好的形容我当时的复杂心情了),然后我一高中同学在下面评论道,写首诗吧。高中时期我也曾写过几首不成诗的诗(拟古诗),外加一幅文弱面孔,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穷酸秀才模样。那时我还是比较抵触这个称谓的,但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拜这位仁兄所赐,我的同桌、前后桌以及好些人,一致认为我是从某某朝代穿越过来的。关于这个问题,他们还做过详细讨论,终于也没有个统一答案。好吧,人总是念旧的,那时候开个玩笑的事,后来想想也会变成美好甜蜜的回忆。就比如,在那个夜晚。
我笑他还沉浸在那个呆板呆傻的印象里,下一秒,却不由的升起一股喷薄欲出的冲动——是啊,写首诗吧。我已经从高中毕业,进入到大学,遇见了更多人,经历了更多事,也碰到了那个让我心动的她。于是在那个夜晚,我写下了大学里的第一首诗。依然不成诗,但却承载了我一个由心底发了芽的梦,因为不同于我在高中胡乱凑出来的那几首,它第一次有了灵魂。这种冲动后来也出现过好几次。有次放假回家,途中经过芜湖。那大概是我第一次注意到重庆以外的长江,这当中有很多说不出的情感。蓦地,我有了写首诗的冲动,算是托物言志吧。十几个小时后,当我回到重庆,站在这同一条江上,那份情感很自然得到延续。于是,我有了第一组组诗。后来,每当我续写这组诗的时候,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那句词: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我想,那时候的我,就像在探视我的灵魂。
列夫·托尔斯泰说,诗歌是一团火,在人的灵魂里燃烧。我这个人从来不擅长交流,有时候即使到了嘴边的话,也不见得会说出口,简单点讲,就是嘴笨。但从那时起,我像是找到了另一种说话方式——虽然从不曾见得真正说出掏心窝子的话,所以也从未曾拿出过真正好的作品。不得不承认,我这人确实很矫情。有段时间,我写诗,或词,就是为了耍宝。朋友调笑我说酸得不行,或者说我男子作闺音,但在内心深处,我确是多少有想借此引起她注意的意思。哈,在感情这方面,我还真是像个穷酸秀才一样,畏畏缩缩不停。但这并不妨碍我写诗,即便这情感藏的深沉,我仍是能抽出一丝缠在我的文字上,像牵线风筝一样,飘来荡去。
坦白讲,我于诗一途,还是稍显稚嫩的。泰戈尔说,人的种种情感在诗中以极其完美的形式表现出来;仿佛可以用手指将它们拈起来似的。这就像玩儿提线木偶,我尚未达到手与线之间心意相通的境界,所以上不得台面。于是我买了两本诗集,一本是徐志摩的,一本是海子的。我研读他们的诗,学习他们行诗的构架,甚至查阅他们的生平。这让我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他们一个将抒情做到了极致,一个将极致做到了抒情。鲁迅曾调侃徐志摩的诗不过是“啊呀啊唷,我要死了”之类的呓语,还做了一首《我的失恋》予以讽刺。我却是不认同的,哪怕是一些“啊呀啊唷,我要死了”的诗句,我也喜欢。我喜欢志摩的情诗,无论是《沙扬娜拉》,还是《翡冷翠的一夜》,抑或是《再别康桥》,他都将爱意写得浪漫且真诚,在这爱意里面,无论相守或别离,无论是生是死,都不会有任何遗憾。我也十分喜欢海子的短诗。海子说自己的短诗是绝对抒情的,有一种刀劈斧砍的力量。的确,他的短诗里充满了生与死的张力,有一种最原始的渴望与诉求,就比如那首,《春天,十个海子》。我想,他们一个在情爱中欲生欲死,一个在欲生欲死间体悟爱情,这大概就是那时候我眼中的徐志摩与查海生。
我写现代诗的风格在此二者之间不断变换。写情诗的时候,我半用志摩的笔调,半想着她;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半想着海子,半想着她。以至于我买诗集的目的和作诗的意义,到后来也不甚明确了。
我想做一个像徐志摩那样敢爱敢做、真诚挚热的浪漫诗人,也想做一个像海子那样堪破生死、无拘无束的弄潮先锋。但我骨子里仍不是个十足感性的人,我骨子里仍是个因循守旧、畏首畏尾的人。这种矛盾困扰着我,颇有点像鲁迅与许广平恋爱之后却又不愿公开关系时的那种心情。我终于还是只能在诗里寻找我的真善美。
我也曾写过让自己骄傲的诗。比如这首《李白,这人,和这山》:
从远处来看
李白这人,是不真切的
而这山,
却实实在在
倘若时间回溯
李白这人,就在一个午后
和这山,
融为一体
孤寂和安慰都不需要言语
有时候是一个眼神
李白这人,
就看着这山
又过了许久了
我站在山前,旁边不曾有李白
眼前亦不曾有山
只有你
虽不见得有多好,但我确有被这首诗感动过的。哪怕,只有我。
现在,我却实在提不起笔了。因为那种矛盾终于得到爆发,原因很多,我却一个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