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庄俊逸主持对我的审讯,要我交代到沪潜伏的任务。我第一次被用了刑,险些死了。我没什么信仰,各种主义对我不起作用。胡楠帮助我家人脱身我不能出卖她。庄俊逸连唬加骗,告诉我胡楠已经招了,叫我不要执迷不悟。主任遭到了伏击,特工队抓了不少可疑人物。我和胡楠是他们的目标之一。庄俊逸去抓我家人没抓到,越发怀疑我和这次谋杀有关系。我开始想我爹,这个信念支撑着我。半个月后的一天,我被提审见到了一个人,看上去很达观,面相却很阴险,肉乎乎的脸,额头很大,闪闪发光。这是我第一次见李世群。
我浑身是伤,已经不准备活了,我没说话。他笑了笑,说他知道我过目不忘。
“你向我们提供了份家名单哪,暴露了你是中统的人,否则不会隐瞒你们的人员。你那个名单是胡诌的。你的历史我了解,很单纯,没有什么背景,何必要趟这趟浑水?”
我说我是被诬陷的,我不过是个扒手、混混,干不了这些事儿。
“好自为之吧。”李世群走了。他来监狱视察,碰到了,没什么目的。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被拉出去枪毙,晚餐給了半只鸡我知道不好。我浑身是伤,疼得折磨人,死就死了。上了车我看见了胡楠。她也浑身是伤。马上要死了,我们都有点儿激动,拉着手坐在了一起。行刑队三个人,将死的人了,他们不在管我们。我一直后悔没把鞋里藏的钻石給家人留下,变成尸体后八成都浪费了。见到胡楠我把这事儿忘了。她靠在我肩上我们就这么坐着,汽车在黑暗里也不知道往哪儿开。临死前什么都别想,想多了会叫人脆弱,待会儿就是一枪的事儿,像睡着了。我问押解的人,要是我給他们价值连城的财富,他们肯不肯放了我们。汽车继续开,没有人说话。
“你这个扒手行,临死还要骗人?”领头的说道。
我是扒手,所以才有钱。他们把车停了,三个人下去了一会儿又回到车上。他们研究过了,问我有多少东西。
“十颗大克拉的钻石。”
“东西呢?”
“跟我去取。”
一个行刑的问能值多少钱,胡楠在银行工作,告诉他们至少二千万美金。这是个叫魔鬼会心动的数目。三个人再次嘀咕了一顿,同意了。
“东西放哪儿了?”
我问了下地点,告诉他们很快就可以取回来。领头的叫两个队员跟我去取东西,他看押胡楠。这地方靠近乱坟岗子,声音脚浅一脚。我找寻合适的地点把钻石取出来,不能叫他们看见藏在鞋里。我进了个被挖开的坟,有个洞穴,他们守在外头,我取了十颗钻石給他们。这时最危险,要是他们商量好了,拿了钻石在杀我们也没办法。他们确定是钻石后开始去乱坟岗那边找尸体,一会儿找到了两具,一男一女,衣服已经被逃荒的扒走了。
“把外边衣服脱下来,給尸体穿上。”一个说。
他们要用两具尸体替下我们来。我们回去。领头的叫我们离开上海,别給他们找麻烦。我怕他们变卦和胡楠赶紧走了。走小巷,钻里弄,转了一个小时到了大头的那处房子。他和鲁克已经离开了。我撬开锁进去了。缸里有水,我烧了热水,叫胡楠擦洗身上。我找了几件大头和鲁克扔下的旧衣服,我们洗漱完了换了下来。我们在这房子里养了几天伤。胡楠提供了财政支持,她在银行里有个匿名账号。她自始至终没提钻石,我更不说。我没答应和她一起去重庆,我到奉天去了。分手时我想給他两颗钻石,但怕她不要搞得不好处理还是算了。
一年后我几乎把这些事儿都忘了,和大头、鲁克在奉天经营一家镖行。佐智子铁心和大头在一起,佐智子的父亲米店老板八条老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八条是日本屯垦民,是普通的日本农民,顽固但心眼不执拗。大头开了保镖行,召集了些人,有佐智子哥哥照应,生意还说得过去。重新回到自由自在的日子,我很高兴。军统的那些事儿我都不想了。家里在香港安顿下来了。走镖一般我们三个不去,在家里主事儿。战乱时期有这么份生活很不错。一天下午有个人进来要护镖到北平去。路途远收益就高,但有些东西我们不运,像军火、西药,这人说是本经书,祖传的,兵荒马乱怕毁坏了。我报了价他痛快地接受了,只提了个条件,他们的两个人要和押镖的随行,以免出差错。
五天后就成行了,一本书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我想去北平看看,跟去了,加上我,镖行三人,随行的两个。只能坐火车。头等车我们不能上,只有硬坐。经书有六大本装在盒子里,放在视线可及的地方。一路上到处是人,扒手不少,我一眼能认出来。商人、流民挤得车厢满满的,臭气熏天。但一路还算顺利,但到达天津前火车停了下来,前方的一座铁路桥出问题,多长时间修复说不好。在车上没法休息,我们下来了,找了个简易旅馆住下。这里是乡下,车站周边还算繁华。我们吃了顿饭。随行的两个人总在一块儿嘀嘀咕咕,他们是一帮的我到不介意。京津一带有不少土匪。我们带了三把枪,有满洲的文告和押运证,这些东西对土匪不起作用。中午我们休息了会儿,那两个人一个姓周,一个姓董敲门进来了。我把枪别回身后。姓董的年轻,像老周的跟班,商量我们可不可以做汽车走。他们要在傍晚会晤一个客人,必须得赶到。汽车没那么安全,我跟其他保镖商量了一下,乘车不那么妥当。离开铁路主干道,外边无法无天,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他们的事情看来很急,愿意出钱包一辆车。我和伙计们商量,提了条件,这样的话,途中标的丢失我们不负责。他们同意了。我们就上了车。是辆老掉牙的改装汽车,牌子都难认。
路上还算顺利,两个关卡没遇到麻烦。下午快到了,车子经过一个峡谷时熄火了。司机检查车,我们下来抽支烟。没一会儿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这地方很容易有土匪出没,我们掏出枪来以防万一。五匹马奔过来,上头的人都拿着家什,来者不善。我叫大家小心,话说了一半,就看见司机把枪抵在姓周的后脑勺,说道:“都不许动!……”
司机和骑马的是一伙的。我得借光,要干门面。这些对经书没兴趣,是要抓姓周的人。
“兄弟,你们走你们的镖,东西我们不要。这个家伙是大官儿,我们得带走!”马队头儿说。
“敢问老大是哪个山头的?我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他们是平津特高科的,得到情报来抓人的。那个姓董的没被抓,不知道是不是司机没看出来当成我们一块的了。标的还在,镖局这边儿没什么责任了。我问姓董的经书是不是继续送北平。他提了个要求,请求我们把人抢回来,多少钱我们说个数給他。兵荒马乱,各种派别争斗的厉害,最好还是不卷进去。我不答应,对方八个人,现在车也开走了,我们追不上了。姓董的对这一带很熟悉,绕近道能截住他们。
“你能出多少?”一个伙计问。
“每人一根金条,帮帮忙吧。”
这年头挣钱就是挣命,伙计们愿意接受这条件。我到无所谓,兄弟们想干,我答应。我又要求他们給每人加了一根金条,姓董的同意了。这个姓周的应该是个重要人物。我们把经书扔了,这些书是假的,他们出这趟镖目的是掩护姓周的到北平。我们开始赶路,山路崎岖。我们到了时,车还没过来。他们九个人,老周和两个人在车上,外头还有七个,四个开路,三个殿后,真把人抢回来不容易。这些人都是行家里手。我们把前边放过去,突击汽车和后边的马队,必须得一枪一个解决了。我负责汽车里的和抢老周。
汽车晚到了,我们按计划行动,还算顺利。我腿上中了一枪。一个中弹倒地的家伙身上还有把枪,把我打倒了。把尸体拖进树林里,我们上车往前开。跑了一个小时后老周碰到了接应他们的人。时间太晚,我们跟谁他们先过夜,明天在返回去。
这里是他们游击队的活动地点。医生帮我取出子弹,处理伤口后我睡到第二天早上。我暂时回不去,腿上的伤需要休息个十天半月的。山里有个村落,道理崎岖,很少有外人上来。第二天下午我在床上躺着,有个人来看我,没想到来的这个游击队副队长是叶丽敏。我们即惊喜又感叹命运的巧合。叶丽敏在学校的活动暴露后,她到了京津地区活动主要负责接送过往京津地区的人员。我们说了一个小时,叶丽敏要去开会,叫人送来了茶水和瓜子儿。
五天后我伤口开始愈合,可以出来走走。我在山谷里看到有农民在干活。我和他们闲聊了会儿。有两个游击队员过来了,脸色不好看,说叶丽敏队长找我。我离开后看见他们在和刚才与我聊天的老乡说着什么,好像在责备什么。我走上高处,拄着棍子想休息会儿,看见叶丽敏在等我。她认为在这儿条件不好,对养伤不是很合适,等她安排好了,会送我下山。
中午吃饭时,岗哨抓了个可疑的人,他打听进山的路被举报了。举报的是个孩子,不过六、七岁的样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叫人难免吃惊。我吃我的饭。那个被抓的人四十来岁,背着个筐子,说是逃荒迷路了。我发现了点儿情况,和叶丽敏说了后他们把这个人按倒了,从他后背的假罗锅处搜出把王八合子来。这种藏枪法是日本特高课习惯的用法,把枪藏在后背,搜身重点在腋窝下和腿间。这时把双手放头上,可以迅速把枪掏出来。这个人交代日本的一个中队和伪军一个连已经进山控制了隘口,他是来侦查的。游击队不过三十人。叶丽敏叫手下去通知安排老乡转移。
我们走不了,只能跟他们行动。战斗异常激烈,日本人带了山炮,数挺机枪,游击队在死了数十人后放弃了守卫村子的制高点。撤退到了一个山头后停了下来。大家累坏了,有十多个伤员。情况很糟糕。正队长不在,叶丽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我看日本人不准备追击,叫叶丽敏安下心来,他们迟早会离开的。有人人说有十多个老乡没走脱,还在村子里。
在村里埋藏着不少军火和备品,叶丽敏担心这些东西被日本人取走。我不喜欢打仗,更没兴趣。我想帮助叶丽敏,給她出了个注意。晚上我们摸回去,组织两支精干的小组,偷袭一下,给他们一个错觉,误以为我们大部队到了。把所有的人凑起来,每组只有八个。武器极其一般,达到火力要求距离太大。我在军统特训班的知识用上了,做了几个炸药包,从高处投掷下去效果回很好。准备好了,我们等太阳落山行动。我和叶丽敏坐在高岗上。叶丽敏打仗很勇敢,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成为这样叫人觉得不可思议。对于我劝她打仗时隐蔽自己的话,叶丽敏有自己的想法。我没真打过仗这一仗下来,有点儿心得,一是日本人战斗力很强,其次游击队员基本不怕死。天黑下来我们行动了。我腿上的伤还是疼,但基本不影响走路。叶丽敏不想我去,心里又希望我去。这一仗我们沾了不少便宜。不过我们原定的计划没实现,日本人没撤走。
我们修整了一天,游击队的通信员带回了消息,游击队独立大队正在赶过来。他们下午抵达的,有五十号人枪。叶丽敏的游击队长一起回来了。他姓高,五十岁上下,是个小个子。他们准备杀回村子,天黑前一个没逃出去的村民来給报信。日本人和伪军都走了,他们拉走了存储的粮食和武器。日本人是下午撤的,已经追不上了。
我们下山回到了村子里,那些留在村子里的老乡被抓去当民工,运送游击队储备的物资。东西装了两大汽车。村子和我们刚来时一样。游击队开会,我和镖局的两个人喝茶。到处是蚊虫,我们点了堆火,靠烟气把蚊虫驱散。我们明天回去,意外的是有个镖师想留在游击队打日本人。他愿意留下就留下。另一个镖师和我说这两天他们听了游击队的功课。
第二天我们准备下山,給高队长带人拦下了。他们端着枪,对着我和另一个镖师。叶丽敏站在稍后一点的地方。要是他们想要回承诺的金子我们給他们。
“唐先生,我们不能放你们走。”高队长知道我的底儿了,军统的特工,他们怀疑我是卧底,这次日本人偷袭我值得怀疑。高队长要我们跟随游击队活动,情况要上报他们的领导后再决定怎么处理我们。我们被限制自由了,到了晚上要参加游击队的镖师也被关进了屋子。游击队怀疑他有卧底的动机。他坐在角落里,一晚上没说一句话。
我们跟游击队活动了半年,走了很多路,打仗没打过,和土匪、伪军冲突了两次。他们一直在发展队伍,半年后叶丽敏的游击队已经有一百多人了。我的伤彻底好了,准备跑路。我那那两个镖师说了后我被抓了起来,关进了黑屋里,叶丽敏来看我显得很生气。在上次物资被劫后她一直被审查。我迟迟没脱身是为她考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和她有不同的看法,但我不想多说。她应该知道我是个自由散漫的人。我没想到的是他们把两个镖师拉过去了,成了监视我的人。
叶丽敏希望我积极一些,表现出革命的热情。我不是他们的人,特殊情况才暂时在一起。叶丽敏叫我主动去听政治课,表现的积极些。这半年我从不听他们的课。谁的课我都不爱听。看到叶丽敏为难的样子我答应积极一些。高队长找我谈了两次话,半审讯的架势,叫我交代在军统受训的情况。我被要求交代那次日本人偷袭山寨的经过。要不是考虑叶丽敏我就走人了,游击队挡不住我,深山老林,我转眼就没了。叶丽敏现在穿戴的像个农妇,我甚至有心把她带走,我们设法去香港,再也不回来了。
我强调了是护送他们的周同志又因为受伤才留在游击队的,没想到姓周的现在已经是特务了。我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感兴趣,可我一点儿不笨,做扒手的经历給了我狡诈的一面。他们终于揍了我一次,关进了柴房,叫我交代特务组织破坏游击队的罪行。叶丽敏来看我时我把她臭骂了一顿。看守的队员冲进来制止了我。政委陈以恒带人来我捆住。
我成了活教材。陈政委说道:“大家看见了吧?反革命特务分子是很嚣张的!”
下午叶丽敏又来了,給我送饭。叶丽敏的左腮被我打肿了,我不理她,她把饭放在我面前,又掏出一个玉米饼子给我搁下。
“你想跑是不是?”她问道。
我揍她是給她的同仁看的,表示我多恨她。她看出来了我就承认。我叫她出去,别待久了。
“别跑,会打死你的。”她说。
陈政委看出我意图来,叫我老实反省,别生幺蛾子。他怀疑我和叶丽敏的关系不一般,要是他知道我跟叶丽敏的过去结果难料。
“你要枪毙我的话,最好抓紧。”我说。
他把这当成了我对他的威胁,训了一顿,他叫我改造自己。每天都是这一套,我懒得应对了。这次谈话后我被从柴房带到了正式的住处。他们給了我些书看,有些我没听说过,有些我知道。有《共产党宣言》,什么国家与革命。没事儿我当小说看,日子一久,内容记住了不少。我还是那样,对照书里的说法,我属于无政府主义,国家一类的事儿我没兴趣。我就想按自己的想法生活。
几天后游击队组织了一个小组,到天津去除掉一个汉奸,有情报称他和近来对地下情报站和日军偷袭游击队有关系。他们找我谈话,要我参加。我受过国民党特务训练,在游击队看来这些训练和日本特务都是一样的。我谋划着到天津后开溜。
临行前我才知道叶丽敏不参加行动。我曾提出带个女的行动会方便。陈政委把我叫到一边儿,一脸微笑,说他们知道我跟叶丽敏的关系。我是不承认,他们完全可能唬我。我这种瘪三加特工不好对付。
“你最好为革命做点儿事情,不要搞出状况来。叶丽敏同志是希望你这样的。”
我放弃和叶丽敏告别的打算,下天津了。我们一行五个化装成生意人,赶了辆马车,住到了马车店里,来的人里有个镖师,他枪打得准。下手的地点是个叫海河的饭庄,在天津卫的闹市,不远是天津警察局的派出所。日本人的摩托巡逻队半个小时一趟。陈政委确定了几个下手地点。我只是听,我逃走很容易,叶丽敏哪儿很叫我担心。陈政府有可能是吓唬我,叫我老实点儿,未必对叶丽敏有什么打算。我还是决定不冒险。行动在后天,目标任务后天要在海河饭庄給他老娘办寿宴。
“谈谈你的看法。”陈政委说。
他们的方案有很多问题,设定的伏击点儿太多,没有考虑撤退的问题。巡逻队和警察局一出动,基本没处可逃了。咱们不是敢死队,还得保命。见我说的有理,陈政委要我谈谈看法。我是小偷,思维和他们不一样。我的简单多人。那饭店有阁楼,我们事先潜伏进去,移动倒目标请客的房间,从顶篷开枪打死目标人物。然后穿房离开。再就是用定时炸弹,放到屋顶上,把满屋子都炸死。后者我是说说,那样死人太多,无辜的人都得死。知道我能做定时炸弹,陈政委对炸死全部很感兴趣。
“那些败类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我到外头去搞炸药,他们不放心我怕我跑了叫两个队员跟着我。我要想跑他们拦不住我,跟着两个人很不方便。陈政委坚持要有人和我一起。我跑了他不好交代。我们到了几个地方,看来只有宪兵队的才军火库才有可能。这地方戒备森严。我又到了码头,火轮在卸货,有个军备区域,可以到这儿看看。码头外有很多小酒馆,顾客都是扛大包的苦力。我进去和他们喝酒套近乎。很快我搞到了一件码头苦力们穿的马甲。我们找了个就近的地方住下,下午我溜进码头,叫他们在旅馆等着。他们没办法,只好听我的。我混在工人中间,天黑前我藏进了苫布下,等天黑。不远处就是军火的仓库。晚上我从通风的窗户摸进去了。没用发现炸药,我搞了两个六0炮弹爬了出来。我回到旅馆时上半夜还没过去。我叫他们打了酒、菜喝了一通。第二天上午叫了黄包车回去了。
得知整个过程,老陈表示了钦佩,说革命队伍中特别需要我这样的人才。我做小偷的经历叫我胆大,心理定势好,别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日本人也好,伪军也好都有打盹的时候。
我要陈政委怀表做炸弹,他不肯,说这是首长送給他的,比他的生命都重要。那只有买块表,马蹄子表就行。但他们拿不出这些钱来。陈政委看我时,我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我就向外走,他追上我耳语叫我别搞穷人的钱。我没说话,穷人哪有钱?
我到天津百货大楼去了,这儿人多。我把头发沾水整理了一下,相貌说得过去,給我壮了不少声色,一会儿我买了表,又买了酒和肉回来了。两天后我从海河酒庄的杂货房爬上阁楼把炸弹放到了贵宾房的天花板上。那天我们躲在酒庄外的人群里。中午时目标人物陆续到了。老陈派手下进去看了眼,确定他们进了目标房间。陈政委手里藏着照片,不时看看。我在一边抽烟,准备一会儿离开。当我去看照片时吓了一跳,照片上的人正是叶丽敏的那个革命同学岳云轩。我担心搞错了问老陈肯定是这个人不是。老陈起疑问我是不是认识他。我告诉他只是确定一下,别搞错了。我重新蹲下。这种事儿应该不会错。不管我的事儿,要是叶丽敏怪我怪不着的。他们是乘一辆吉姆车来的,我一眼认出了岳云轩,他搀扶着他母亲进去了,前后左右跟着不少人。看见他的那些保镖时应该不会错了,这些人都是便衣队的。离爆炸还有十分钟时我们撤到了更便于离开的路口。老陈不停地看他的怀表,担心不炸。第二套方案是我们进去突击,杀死目标。十二点三十,老陈敢说了句:“到了。”立刻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两层的木制酒庄被炸掉了一半,水木屑飞得到处都是。老陈叫两个负责枪支的队员赶紧回去,我和他还有一个队员混在人群里观察情况。等了会儿没见到岳云轩出来,我们回旅馆了。下午我们听到了消息,一共死了十二个人,伤了五个。目标间那一屋子都死了。我们回到山里,庆祝了一下。我找机会和叶丽敏说了会儿话。
“你知道我们杀的目标是谁吗?”
叶丽敏知道。岳云轩在执行任务时被日本特高科抓了,叛变了。两天后我向陈政委提出要离开游击队。这次他没有向以前那么粗暴,但希望我留下来。
“等赶走了日本帝国主义你在回去。”
我是滑头,这说教对我没有。叶丽敏把我留下了,她说她跟组织说了我们的关系,我明白她的所指。自从她和岳云轩在一起后我就把感情上的事儿放下了,已经不再考虑这个了。要说叶丽敏这么做是为了留住我,这是对她的侮辱。
“我知道这危险,对你不那么公平,可我们都是中国人。”叶丽敏说。
我不是怕死的人,这是我最不怕的。死了我就去见我父亲。我写了封信給大头,托马帮的人給捎过去,我留下了。
转过年来我跟叶丽敏被调到特科去了,开始在城市做机关和情报工作。这年五月我们打了报告給上级,被允许同居了。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