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夫公祖叙
凡人之族,初則親,久則踈。親則萃而合,踈則渙而離。非資譜以明之,將有寖傳寖遠,視至親如為路人者矣。甚矣哉,人世之重譜也。
吾祖國棟公隨帝播遷,諱趙為我黃氏,叮嚀子孫奕世勿泄。合居浦東,祭則同堂,戶則同籍,置產甲一方。居無何,趙移積美,仍冒黃氏。
獨吾族慘罹倭禍,闔門受及。惟夫年方十二,賊不加戮、系置於舟,至西江黃港嶼外,舟重載,拋余丟于水。幸天未絕我黃氏後,余推木板身漂至大擔外,遇嵩嶼恩人林世英,有舟由廣商販而來,見而拾我,携至其家,備得根由詳細,從而憐我,愛若已子。及年十八,乃以次女二姐配焉,送我歸家。斯時也,不見宗室之一二,只覩彼黍之離離,號天大哭,孰為我憐?昔之輸租供稅者,雖極一時之盛,而今之人亡契熄,占沒于人者,亦有何憑?
乃尋姑之適許氏者,從而依焉。姑見我且泣且懽,以為火之滅而復熾,真無異於仙之降天之下也。乃就附近所可識者,指示其產也之一二而掌管焉。東自本家至江而止;北自本家至大平洋,由大犇嶺而下,至葉港而止;南至本家,延至南江嶼下而止;西自本家而至許墘尾順西上,至坑內而止。約計田園,一時雖未能盡復祖宗之旧,然而亦足以自立。
經理頗定,乃卜地於嶺之西,名曰浦西。隱旧址之,屯破不忍復居故也。時念林義父暨我姑之恩難售,即將內青洋田一段,西南北各至山,東至港口,約種四十餘石,帶民米一十五石,付林義父掌管收稅。又將許乾尾溪西溯而上,至坑而止,約種三十石,帶民米四石並西江黃港笆泥泊抽一半付姑收取稅利,各答前恩。
身事稍明,痛思我祖起居之實績,族屬綿延之遠近,與夫上世生卒之日時,嫁娶之姓氏,墳墓之坐向,兄弟子姓之漂泊於東西者,全無所考。獨侍臣公在日建置寺院貳座,號曰吉祥,拾租三佰余石,併週……果木計值鈔貳伯餘錠,入為香燈。厥後,僧思其德,刻其像眭以祭,背後書其功德,與祖父天從公、妣趙氏葬於院東西者墳三首,此可據者也。
於是姑述所聞,與夫身所經歷者,紀而錄之。今継我而生者,自是一世,自是而千萬世,族屬有千億之麗,孫子有圭爵之榮者,要當知本吾今日一身始之也。富勿驕貧,貴勿輕賤,強勿淩弱,昭穆以序,劝懲以彰。支分之近者固聯,而派別之遠者,亦合而為一。使名分正觀感生,脈絡貫而恩意浹可也。至祠宇之立,喪服之制,悉遵文忠公家禮,不得紊乱。五世以外,不拘遠近,必共為緦麻,以示宗親。然則傳雖遠,而祖不失,人雖眾,而心不踈,宗派亦因以一矣,此固餘志譜之本意也。若夫趙氏孤者,吾先公之托也,公效程嬰(1),又以留俟,以冀後人也,可輕泄乎?宜各體之。
至正六年丙戌春吉旦宋勳臣四世裔孫寬夫手制譜序(2)
录自浦西黄氏守祖手抄谱
(1)程婴:春秋晋国人,与赵朔友善,权臣屠岸贾杀赵朔并灭其族,婴冒死匿朔之遗腹子赵武于山中,抚武长复仇。
(2)至正六年为公元1346年,宽夫公50岁时所述,记载了元朝前期浦西黄氏家族惨遭倭寇杀惊,几至灭族之史事。经考证,宽夫公被掳抛海的时间为130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