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信:和他是如此的熟悉。
操着相同的方言,一双闪过记忆里的黑眼睛。
他讲着夏天下长江游泳看见江豚。挺俊的鼻子、微扬的嘴唇,像充满象征的图腾打断她的倾听。那仿佛是她记忆中某个形象的拼图,遗落已久的拼图。
扬起的剑眉。她的目光轻微抽搐。又是一道线索!他的嘴唇蠕动。说着什么,她没心思听。因为好像有另一个形象借他口发声:
“你还认得我吗?”
“你是哪个”她的想法回复那声音。
“这要你自己猜,我不能告诉你的。否则你见不到我,或者见到的不是我。”
“想不起来,没关系的,慢慢来。我离开得久了,从你心里。
那晚夜色,我借走一匹栗色的骏马
我躲过你的眼神悄悄绕开你的家
后来我托微风回来亲吻你的长发……”那声音唱起来歌,唱着唱着随那匹看不见的栗色马的马蹄声越来越轻……
“火车开了一夜,你不困吗。看你心事重重。”他关怀的对她说。声音重新回到他嘴中,而那缥缈之音就像奔腾的栗色马没有留下痕迹。
“我没得事,大概有点累了。今天脑子里像多了点东西,沉甸甸的。”她立即报之一笑,避免被察觉到她刚才的神思远遁。
“我也觉得是多了些什么东西,但不是脑子里,是心。这样讲也许太唐突。但是,美女。我该怎么表达,就像,就像心突然多了一块。就在见到你的时候。就在,你出现的时候。我感觉心找到一块失去良久的东西。”
“你这样说未免太荒唐了”虽这样说,但她心里不得不认同一样的感受。但这种感受消失太久了,对它存在的信任也随记忆消失了。
“你真的很久以前就离开鄂州了”
“对呀,我爸爸在广东做事。在我十四岁时候全家都搬去了广州。”
“十四岁,那时应该开始上初中了吧?”
“是的,我在洋湖中学读了一年。第二年就转去了广东二十一中。”
“巧了,我也是洋湖中学。你是几届的。”
“我是05届的”她自动索引起在故乡中学里的同学。
从张婷婷,李丽,王晓萍……到李文,赵杰龙……更多忘了名字的同学。
没有他,也许是我忘了谁,她想。在广州的第一年她最想念的就是她的那些玩伴。她觉得自己是格格不入的。一个小城市的灰姑娘,周围是光鲜亮丽的白天鹅。想着,她会难过,会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她记得在广州二十一中学前两个星期,下课时间她从没忙着寻觅新的朋友而是翻着她离开洋湖中学前让每个同学填的毕业薄。
她还记得婷婷在毕业簿上写着:
莹莹,以后好长时间都见不到你呢,但是你不准忘记我。
因为我们是最好的闺蜜。
你一定要经常跟我打电话,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你个蠢姑娘,可千万不要被人欺负。要学着聪明。
爱你的婷婷
但是最后她们终于没了联系。她终究也化为了一只白天鹅,张开洁白的双翅在广州的上空飞旋。而婷婷,丽丽慢慢缩小,逐渐变成地下的黑点。
等会过神来,他眉头紧锁。
“你是05届的。我刚巧已经毕业了。”
“是这样啊”她闪过一丝失望。
看来他不是她曾在学校见过的人。
“对了”他又兴奋起来“我想起来了,我们上初中不是按地域分的吗。也许我们做过邻居不一定。”
他仿佛化身冒险小虎队的一员,乐不思蜀的探求真相。
“你当时家是住哪块地方。”
她为他这种执著劲逗乐了。
“我住古城里江夏巷,铭城小区。”
“铭城小区。那隔得十万八千里。我住在西山下的三面相。”他眉头一皱,懊恼不已。
案子,终还是无疾而终,她想。也许我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是正如那声音说的一般,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我离开太久了。她已经不愿再去想起,就像婷婷和丽丽还有她在洋湖中学的朋友。
火车提示马上到站——鄂州站。她正准备起来收拾行李。蜷缩一角的他轻轻哼着一首歌:
那晚夜色,我借走一匹栗色的骏马
我躲过你的眼神悄悄绕开你的家
后来我托微风回来亲吻你的长发
我又派它送来了一粒子花
等到春天就会发芽……
简宝玉写作群日更打卡第1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