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我都很想念生命里出现的第一位贵人,他就是我上世纪70年代所在单位的车间支部书记袁得胜。尽管我后来调往鄂西葛洲坝,他也升迁省电力局,此后再无联系。袁得胜长我几岁,与我一样也当过兵,自然容易亲近,只不过他属军官转业。
那时我在厂宣传队混,还充当车间团支部宣传员,车间二楼与发电厂房的长走廊边墙报,常是张氏风格设计,彩色粉笔涂鸦的一期期“作品”,时不时会引人注目,师傅们和年轻同事偶尔也会口头“表扬”哩。
客观地说,我在厂里好的或不好的“表现”,都被袁书记掌握。他对我的一点“小聪明”管束得紧,常提醒要老老实实干活、夹着“尾巴”做人,偶尔把他惹急了,还大着喉咙骂人呐。
1976年,发生了令国人悲痛震撼的几桩大事:周总理、毛主席去世,唐山大地震。那年月邪性,唐山地震后全国各地都“地震”,有条件的单位都建“地震”台站,记得我们单身宿舍的人,好多个夜晚都在对面灯光球场搭的帐篷里睡觉。我原武昌县京剧班的同学项卫,恰好来黄石散心,我与他曾在帐蓬里呆过几晚上。
这年秋末的一天近午,我从厂房巡检回来,师傅告知袁书记打电话找你有急事,叫炊赶紧去他办公室。一路上想,他找我会有什么事,还加个“急”字呢?
到了办公室,却见他一脸春风。屁股未挨椅子,他就大声喊道:厂里有个上大学指标,想不想要啊?!
我看着他,惊呆了……没等我回过神,他又发话说:学校在武汉,名字叫水利电力学院,你不是一直想深造学技术吗?告诉你呀,就一个名额,争的人很多。想去,我就到厂里给你争取!
想啊一一咋不想去?!他话说到这份上,我激动得除了赶紧表态,一时间傻傻地不知再说什么了。
没多久,袁书记就私下里给了准信:厂领导那儿松口了,学校要培养的是热工专业人才,别的车间争不去。你等通知吧!
等的滋味不好受,总睡不好觉。一天下晚班的路上碰见厂团委书记唐静,她笑着问我:你们袁书记咋对你这么好呀?为你上学,可是下了功夫啦,好几个车间干部争抢一个名额,他吹胡子瞪眼跟别人吵架哩!
我的回应,只有腼腆一笑。袁大哥待我的好,在心里记下了。后来才知美女书记缘何知情,原来袁与她那时正处于热恋阶段。
回到宿舍,范师傅笑嘻嘻地拉我到他屋内吃饭,说是陪他喝酒,实际上也是告诉我上学的实情。他在车间是老资格、老好人,车间领导与他关系都非常好。他鼓励我好好钻研热工专业,毕业回厂要有大作为。
过了些天,上大学的消息传开,师傅和班里、车间里很多人都替我高兴。可我同屋的杨孟加却很气恼,好多天都对我不理不睬的,好像我有什么事得罪了他。
一一明摆着嘛,推荐上大学,他也去争取过,没戏儿。全厂就一个指标,难道他觉得是我使了不正当手段抢了本该属于他名下指标?凭心而论,他平素就一直在为读大学做准备,他上大学无可厚非。可他不明白,那年月上大学的程序是:车间推荐优秀青年,厂方负责保送,不凭数理化。
临走前,我记得与杨孟加心平气和聊了一次。很多天过去,他似乎也明白了“推荐”二字的含义,内心释然了。我鼓励他来年再争取,他说我一定要上大学。
一一果然,我上大学乃“工农兵学员”最后一届,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我的同事与舍友杨孟加,凭自身的知识积累一举考上了清华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