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一口老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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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尘间红叶

阴雨连绵的日子,人的思绪如同鸟儿沾水的翅膀,沉重而忧伤。这样的日子,总令我怀念起故乡的人和事。而那口老井,在烟雨蒙蒙的春日,竟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它幽深,久远。老人们讲,它是大地的眼睛,龙王的脉络。我更愿意相信她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妈妈,用自己甘甜的乳汁,哺育了一代又一代人。喂养了生灵, 浇灌了农田和菜园,滋润了每一寸土地。

没有人记得它的年龄,也不知道它的来历。圆圆的井口,潮湿的井台,四周长满了野草和小花。小时候,我不敢一个人站在井口,往下面瞅,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轻轻一推,我会一骨碌就滑进了深不见底的井里。

想来,它的井口上面,应该有手摇的辘辘,但从我记事起,它只是光秃秃的一口井。井台上,放着一只打了补丁的铁桶,上面栓着铁链和井绳。

打水的活计,一般是村里的青壮年男人,也有身强力壮的大姑娘小媳妇。我的兰儿姐姐,也曾带着我打水,浇菜园。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赶着牛车或扛着农具,三三两两收工回家。姐儿来到老井前,利索地放下铁桶。

在水面上左右摇晃,把漂浮的菜叶,昆虫,还有调皮的青蛙扫到角落。铁桶歪斜着沉入水中。这时候要摆好双脚的距离,成一肩宽八字站立,用手紧握井绳,双臂用力,铁桶在井里缓缓上升。

水不能太满,满了会溢,只要大半桶就好。手里的井绳一寸寸收紧,缠在腕上。当铁桶在井口一露头,咬咬牙一使劲,它就稳稳地落在井台上了。水面微波荡漾,映在上面有我一张笑嘻嘻的脸。

把准备好的麦秆或葱叶,叼在嘴里,趴在铁桶上,用力吸两口水。姐儿喊着,“好了,好了,再喝又肚子痛了。”我总是不答应,一口气灌下去,痛快了,才仰起头,哈哈笑着。

冬日的井水,是暖的。清晨,太阳出来时,你会看到井口呼呼冒着“白气”。夏日的井水,是凉的。下地干活的人们,把西瓜放在铁桶里,镇在井下。累了,抽根烟的功夫,再啃几口镇过的西瓜,比吃过的任何一种冷饮都令人满口生津。

老井的内壁是方砖砌的,上面布满厚厚的青苔,早已辨不清原来的颜色。我趴在井台上,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隔几层就有一块砖的缺口,开始以为是修井时遗忘或年久脱落,形成的。渐渐发现它们错落有致,由下而上,刚好容下一个人的手或脚,像一架天梯。

后来听人说,早些年,有人不小心掉进井里,是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那一个个缺口,是留给人的生存机会。不禁感叹老祖宗的智慧里,充满了人性的善良和悲悯。

后来,家家户户在自家院里打了机井,吃水用水再也不用去老井了。农田灌溉也用上了电机,水泵,在自家地头就解决了。老井仿佛一夜间,失去了热闹和意义,人们渐渐忘记了它的存在。

我也是多年后,想起儿时快乐的时光,又想到它。和兰儿姐姐提及,她告诉我,“它早被填平了。”

村里的年轻人,纷纷外出打工。孩子们常常无人照看,一放学,就在田间地头奔跑玩耍。那年冬日,下了一场大雪。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哭着去田地里找妈妈。不知怎么就掉进了老井,水深人小,老祖宗留下的求生缺口对她毫无作用。等人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溺水而亡。

孩子的父母,连夜从外地赶回来,也已经迟了。安葬了她,孩子父亲和几个一起回来的工友,用了三天三夜把老井填平了。

如今那块地,被严严实实围成了一个圈,卖给了开发商,估计明年会开工,建橡胶园。

没有人知道老井,在哪儿了,它或许被深深地埋藏在人们心中了。

end

(30天微写作,短篇练习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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