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的家在南方一个普通的小镇,和大多数中国的农村家庭一样,她的家里不是很富裕,但日子也算过得凑合。
父母在她三岁时,就去外面的大城市里寻找机会,他们想要获得那些城市的青睐,想要在那里扎下自己的根。她和大多数的同龄的留守儿童一样,在奶奶的照顾下,在镇上读完里小学、初中。
南方的夏天总是会有点湿热。
但即使是这样的天气,父母常常也是舍不得回家。可就在她刚上完初中的那个夏天,父母却意外的回来了。她满脸欢喜地看着父母,但是他们的脸上却好像总憋着一股气,各自之间也没有说一句话。她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当然自己也没敢问下去。
2
父母刚回来的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亮。
她还在睡梦中,就迷迷糊糊听见父亲蹬响了那辆“咚咚”的二手摩托,载着母亲不知道往外面去,她以为父母是要去赶集的,但父母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接近傍晚,母亲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她就一直坐在母亲的身旁,就在这时,母亲就已经有了一种的话语也开始有些许唏嘘。母亲噙着泪把她拉到床沿,死死地握着她的手,对着她仔仔细细地把家里的事情嘱托一遍。
只留下父亲还在里屋里不停得抽着烟。看到母亲临走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的那个绿本本,她止不住地抹眼泪,她知道这个家垮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3
隔天,天还没亮,父亲就爬起了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就一直坐在床沿边一根一根地吸起了烟,很快烟味便充满了整个房间,刚哭着睡过去的她被这满屋子的烟味呛醒了,开始咳嗽。
坐在对面的父亲立马摸了摸眼泪,将手中的刚点着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它。并跑过去安慰坐在她的床沿,拍了拍她的后背,好让她早点睡。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了中午。她往对面的床铺望过去,被面已经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是在床下的地上还有十多根烟蒂还有一根刚吸了一半就被熄灭了的烟还没有打扫干净。
她从床上爬下来,跑到自家的堂屋和院子里想要去找父亲。找了几圈也唤了几声也没有看到父亲。等她再次回到里屋的时候,只见里屋的箱子上有一个信封,她哭着打开了那个信封,里面有一张镇上银行的银行卡,还有一封信。
父亲走了,真的走了,她像丢了魂,一下子瘫坐在里屋的地上。
4
好几百米外才是奶奶的家,平常也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去奶奶的家,吃完饭也就回到自己家里。这次她还没有把门锁上,就一路上哭着就往奶奶的家里跑。
刚到了奶奶住的小屋,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就被奶奶一下子搂在了怀里。奶奶安慰着她说,“孩子,别哭,奶奶都知道了,以后你跟奶奶过,奶奶有啥就给你吃啥。没有爸爸妈妈疼你,奶奶疼你。”
在奶奶的照顾下,她又读完了这初中三年。在这三年间,除了每个月银行卡里都会多两笔存款外,也只有奶奶的陪伴让她的内心得到了些许宽慰。
但对于人这种生物,对于有的东西,只要他少了他就会变得不完美。在这三年间,她变得郁郁寡欢,不再与人交流。也就是这样,她获得了独立——个人感情的独立。
三年后的中考,不出意外,她落榜了。也就是这样一个转折点也让她抛弃了学业,开始了背井离乡的“逃难”。
5
她去的是县里的一个服装厂,她在那里做一做零碎的杂工。老板娘看她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孩子,平日里也舍不得让她做一些繁重的活计。除去每天在服装厂的缝纫机上不停的将布料缝制在一起。
在那里的三年间,她做过的最重的活计,大概就是那一次服装厂失火,她从对面的河里用一个破旧的塑料桶接了好几十桶的水往烧着的布料上浇,可就是这样,还是没能使得老板娘的服装厂免受劫难。
火灾过后,她所在的服装厂也倒闭了。
她打算回家的那天晚上,老板娘叫住了她。让她到自己亲戚家的染坊去找一份工,她一面点点头,一面却往着汽车站走。出来已经四年了,别人已经读了一个高中了,而她却在这四年间没有回过一次家。只是每次月末的时候,她都会给让同乡的人捎上几百块钱。这一次不同了,这次月末她要亲自把这几百块钱交到奶奶手上,顺便看一看奶奶这几年怎么样了。
6
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她买完第二天的车票后就去了县里最大的商场,她要给奶奶挑一身合适的衣服,就像每次过年时,奶奶带她到街上买衣服一样。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她才从那个大商场的一个狭窄的角落里找到了老年人专区。她买了奶奶平常最喜欢穿的暗红色,只是不同的是那件衣服上多了好几朵大红花。她在心里说奶奶这样穿得喜庆,像过年一样。
离开商场的时候,她注意到对面的那个大型超市,她想起第一次进去还是在服装厂时被几个大了好几岁的姐姐们拉着去的。这一次她要一个人进去看一看。
她怕迷路,就一直顺着地上的标识一路走一路看。要给奶奶买点吃的,她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看到那些奶奶平日里没有尝过的新鲜玩意,她就买上一些,心里想着要回去带给奶奶吃。就这样一下午的时间就在她对那些没有见过的新事物的新奇中度过了。
7
她回到那间只有她一个人的单间房后,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她把中午还没有吃完的饭菜在煤气灶上热了热,吃了下去。等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妥当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按照平常这时候她应该是早早就睡下了,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她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奶奶她就高兴得很,哪还记得睡不睡觉的事。
可是人终究是抵挡不住睡意的,第二天早上起床准备赶早回家的时候,她的脑袋还是有点懵。一种说不出来的迷迷糊糊的感觉,但是她并没有在意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怎能比拟回家所带来的兴奋呢?她把床头早已经收拾好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搬了出去,锁上了那间只能容得下 一个人住的房间。
对于老板娘让她去亲戚家做工的事,其实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一次她回家后就不打算再回来了,她心里想的是在镇上租住一个房子,就在镇上随便找一个小型加工厂就去工作。一来离家近,也免了想家的烦恼。二来就是可以照顾奶奶,奶奶的年纪大了,也需要有个人去做基本的料理了。她也没有打算把照顾奶奶的完全交给大伯和二叔,毕竟他们家的孩子还在上学,急等着钱用。她在心里这样盘算着,就在这时她打的车拐了个弯,就进入了汽车站。
8
司机师傅招呼着她快点把东西卸下,说他还有下一趟要去火车站接客。她立马跑到后备箱,把后备箱里的一个行李箱和一个编织袋卸载了旁边的值班亭。她招呼了值班亭里的师傅帮忙照看一下东西后,就急匆匆地去找那一辆直达她们镇上的车。
走了好几圈,她才在汽车站西南角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回镇上的车。她又急匆匆地跑到先前放东西的值班亭,把行李往车上拖。这几趟下来,她已经是筋疲力尽了。但一想到她马上就可以回家,她内心还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上车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车子才发动,可她却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沉沉地睡去。要不是中途有有人上车叫醒她挪一下座位,估计她这一觉能一觉睡到自家的镇上。
9
车子到了村子所在的镇上已经接近了晌午,村子所在的地方离镇上还有一段路。
唯一方便的就是这段路是前几年在县政府的帮助下修的一条宽敞的水泥路,比起前几年的石子路来说可以说是好走了多。二十分钟不到,她也就到了村口。从村口往走遍的岔路再转一个弯就到奶奶所住的地方了,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奶奶,她的心里不由分说得高兴了起来。
那条岔路是早年间修的一条石子路,提着那么大的箱子走过去还是需要时间的。何况那箱子里装满了商场里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和一份对奶奶浓浓的爱。她提着箱子走,可是到了奶奶家的门口,却发现门前已经是杂草丛生,门上的锁扣也已经是锈迹斑斑。她想,难不成奶奶去镇上的二叔家过日子了,一想到这里,她就开始后悔刚才回来的时候怎么没去二叔家看看,她在心里这样想着。想到奶奶也有可能在大伯家过日子,毕竟大伯对奶奶孝顺着呢!
于是,她又拖着行李往村西头的大伯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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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伯家,只见大伯家的烟囱正冒着白烟,她在心里想,还好大伯没搬到镇上,不然她又得跑一趟镇上。到了大伯家,大娘正在做午饭,一看到侄女回来了。大娘先是惊了一下,随后就立马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接下侄女手中的行李,招呼着侄女快进屋里坐。把侄女接到里屋后,大娘又赶忙跑到了灶上开始继续做饭。
只留下她一个人坐在屋里的凳子上环视着这个家:西墙上贴着好几张小宝得到的奖状,在靠近大门的角落里放是一些农具,堂前的那副画还没有换,香案上杂乱得摆放着一些零碎的小物件。还有就是在香案的案头放着一张被一层黑布半虚掩着的相框。
出于好奇,她跑到香案上掀开那层黑布,只见奶奶的一张黑白照出现在她的眼前,难道奶奶已经走了?她不敢想象,就准备跑到厨房里问大娘。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大娘看到她一脸惊慌的样子也就知道了她已经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大娘告诉她奶奶已经去世将近一年了,是在睡梦中死去的,后来的尸检报告说奶奶是由脑溢血引起的突发性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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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大娘不禁抹了抹眼泪。在她的印象里,大娘从嫁到村里就一直受到奶奶的庇护,村里人都说奶奶对待大娘就像对待自己的亲闺女一样。
稍微过了一会,大娘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用红手帕包裹的物件。大娘对她说,“闺女,这是你奶奶临终时戴在手上的翡翠手镯,还有你爸的银行卡,你拿着,也算留着一个念想。那几千块钱是你这些年托别人给奶奶的钱,奶奶不让我们把她去世的消息告诉你,为了瞒住你,我也就替你奶奶手下这笔钱。”她从大娘的手里接过那个红手帕和几千块钱,自己还是没忍住,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大娘抱着她,嘴里念叨着,“闺女,别哭别哭,以后你在我们家过日子......”
她点了点头,流着泪走到香案边,看着奶奶的照片又哭了很久。那天下午,她把给奶奶买的衣服带着,跑到了家里的祖坟所在的地方,把给奶奶买的衣服摊开在奶奶的墓前,嘴里念叨着与奶奶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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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她一点都没吃,她从行李箱把箱子里的零食拿出来递给小宝后,就一个人跑到房间里的床上躺了下来,那天晚上大娘没有打扰她,只有她一个人在黑夜的眷顾下,想着过往。
第二天一早,她借口厂里有事,还是回了县城的老地方。临走的时候,大娘让她以后多回来看看,她点了点头,就去镇上搭了车。
数天后,几个警察来到村里张贴了一张寻人启事:
xxx,女,21-23岁(其肖像图如下)
2010年8月6日于县城一单间出租屋内割腕自杀。
经多方考证无果,现向各乡镇村民发出寻人启事,寻找与该女子相关的亲人,望知情人能够及时通报有关情况。
2010年8月10日
礁湖县公安局
大娘看到这则寻人启事的照片,一下子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