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擅长写文章,只是很想把这个人记下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字叫什么,只是从小听的那条街上的人们都管他叫“傻新蒿”(音同,字其实也不知道)。现在距离我最后一次见他可能已经过了快十年了吧。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对一名流浪者印象这么深刻,或许,真的,他曾经让一个还未接触社会的小姑娘感到了陌生人的温暖和关爱…也或许是那条街上的人教给那个小女孩,人人平等…
他总是穿着一套军绿色的棉大衣,脚上一双黑色的手工棉布鞋,不管春秋冬夏。在奶奶住的大院里,听他们讲话说,其实傻新蒿是有家人的,他有个姐姐,据说姐姐在家里准备好了他的房间,他的衣服,但他还是选择出来,每天在这条街上傻呵呵的走着,玩着……在一次过年的时候好像印证了大家的话,那年春节初一里,早上从奶奶家吃完饭,爸爸和叔叔出去拜年,我和妈妈还有妹妹婶婶一起散步着在冷清的马路上逛,正巧碰到也在外面的傻新蒿,他换了一身崭新的军大衣,不再是平时上面有着油渍灰尘的,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精神。之后每年春节初一,我都希望像这年一样,我们一起出去散散步,然后偶遇到他,但可惜再没有一年初一像那年一样了。不是我要回家写作业就是妹妹,没人会在想那年那天的情景了除了我。或许就是从那年起吧,很少在见到傻新蒿了,直到有天偶然想起他,问妈妈还记得他妈,妈妈说,他可能早就已经死了吧,当时好惊讶,又有点小小的悲伤,他怎么就死了呢,他才多大呀?妈妈说你以为他多大,他在你还小的时候可能都六十左右了吧。是因为流浪,心年轻所以不显得老吗?其实我一直以为他三十岁左右的。
嗯,终于说我为什么这么记得他了,小时候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工作日,爸妈上班,我就被送到奶奶家过,那时候经常在奶奶院前的书店门市部的台阶上碰到他,他应该是特别喜欢小孩子的。每次见到他,他都特别开心的向我招手,然后隐约喊着我的名字,"娜娜,来",然后他就会像献包一样,从他身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白馒头,用颤巍巍的手递给我,笑着冲着我用并不清楚的口齿说“吃”“吃”。那些馒头都是路口拐角卖馒头的那个叔叔给他的,那时候馒头还是一块钱六个,只要平时傻新蒿遛着遛着到那里,那个叔叔就会在掀开盖馒头的白布从放馒头的大筐里拿出一袋事先装好的馒头给他。其实,不止这一家,奶奶家对面,那户卖煎饼的,摊大饼,碰上,都会分给傻新蒿吃的,就是我缠着奶奶买的羊肉串有时候也会给他,不过,他不要小孩的吃的,总是摆着手然后嘿嘿的笑。
后来啊我上了小学,不在街上瞎逛了,见他的次数也少了,或许,也长大了,怎么说呢,变势利了嘛?记得有天我和妈妈说,傻新蒿的衣服好脏啊,还有手也好黑。妈妈说,你这时候说人家了,你怎么不说小时候你还吃人家分你的馒头呢,小时候你还和他一块玩呢。
嗯,我还记得,我记得那个很大很黑颤颤的手分我的吃的,冲着我嘿嘿的笑的样子,我记得那年春节初一,偶遇他他指指自己新衣服表示他换了新衣服开心的样,以至于,现在,在外地上学了,偶尔在路上看到有乞讨的人还会想起那个叫傻新蒿的人,我还记得你啊,我曾经又在那条街上转了你知道嘛?只是再也没见过你了,很多街上的商家都换了,他们或许也不认识你了。我不知道妈妈说的对不对,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已经去世了,或者回家了,或者去了别的地方……可我真的记得你,真的好像再看到你一次,穿着军绿色的棉大衣,拖鞋黑色的棉布鞋,微微佝偻着背,朝着我嘿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