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汤谷虞渊

（一）

叶茴觉得自己最近真是遇人不淑，上学期刚交的男朋友竟然就这么直接地说要分手，分什么手啊？那家伙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情要说也是女生的事儿吗？！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哼！诅咒你再找不着女朋友！叶茴盘着两腿坐在床上狠命地咬了一口手上的鸡爪子。

其实叶茴倒不见得有多稀罕孟齐，和他交往也是碍于室友哀其不幸怒气不争的急切心情。包包就曾无比悲愤地说道：“叶茴，你也对自己上点心吧。这都大三了，你还拿自己当小鲜肉呢！我可跟你说，你再不着急，可就成风干的腊肉了！”

晚上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挂上qq，自从大三课程紧张之后，她就很少上qq，偶尔聊天也是和孟齐东拉西扯。她想了一瞬，决定从好友名单里把孟齐删掉。

突然，qq提示音想起。咦？这么晚了，谁还找她聊天啊？

竟然是徐鹏！

这徐鹏原是叶茴的小学同学，两人还同住一个小区。只是自从初中开始因为不同校而慢慢联系少了。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在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徐鹏突然跑到她家里去，没头没脑地告诉她，他就要去当兵了，说是正是年青力壮的年纪，怎么着也要为国家做点贡献。

他一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样子，她也就没太放在心上，还满口应付着，好啊，好啊，你这身板儿，简直天生就是当兵的料啊。虽说现在是太平盛世，但保不齐哪天就需要你为国捐躯，哦不，是上阵杀敌了呢！

两人本就交集不多，叶茴上了大学后更是从未联系过，叶茴狐疑地点开信息：

“茴香豆，在吗？”

茴香豆，茴香豆！！

叶茴简直是咬碎了银牙才克制住心中的怒火。茴香豆是叶茴的小外号，记得那时候刚学了鲁迅的《孔乙己》，徐鹏带着头，弄的大家一见她就喊“叶茴，你会写茴香豆的茴吗？”一来二去叶茴就落了这么个外号。那时候年纪小又脸皮薄，好几次叶茴为这都哭得稀里哗啦。这徐鹏，真是她的克星！

对，徐鹏就是叶茴的克星！

小时候因为他们两个住在一个小区，年纪又相仿就被家长送到同一所小学上学。徐鹏比叶茴大了整整半年，那时候叶茴长的又瘦又小，所以大人们就让徐鹏在学校要保护妹妹，上下学最好也一起。

切！说的好听，还保护呢！他们一群小男孩儿不知道有多讨厌她这个跟屁虫，就为甩掉她，徐鹏可没少用毛毛虫吓唬她。

年少的记忆一下子涌上来，叶茴没好气地回了句：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干嘛？！”

对面倒是立刻回了过来：

“你不是又说我坏话吧”

“你到底有什么事→_→”

“这个暑假你回家吧？”

“当然回家啊！”

“8月份我就复员了。”

叶茴心想，你复员回来关我啥事？只得敷衍道：

“哦，哦，我知道了，那我睡了啊。”

“嗯嗯，晚安。么么哒。”

叶茴一口鲜血差点喷薄而出，这徐鹏，当了兵也还是没改掉这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的毛病。还么么哒呢，谁要跟你么么啦！

（二）

大三好像是大学生活的分水岭，走过大一的新奇大二的颓唐，一到大三，大家似乎才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叶茴她们宿舍就有一半儿人准备考研。叶茴也是其中之一，中文系的学生，历年都是考研的主力军。这下更是忙得厉害，各种事情接踵而至，叶茴都恨不得一个自己能掰成两个来用。

这样，昏天黑地地一晃就到了暑假。

回家那天一出火车站，就看到了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徐鹏，要不是那双乌黑圆溜的眼睛，她怕是要认不出他了。

徐鹏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丝毫没点兵哥哥的威武气派。但他偏生有副好皮囊，眉眼之间颇有点古天乐的感觉，这样一黑，更是多了几分形似。他倒是懂事，接过叶茴的行李又撑开遮阳伞。八月正是伏天，几步走来，衣服就被汗完全浸透。

一旁的徐鹏突然出了声：“叶茴，几年不见，倒是漂亮了不少啊！”

她回过头剜了他一眼：“热傻了吧你！”

徐鹏竟然夸她漂亮？谁相信啊！看来是典型的军营后遗症。叶茴曾在电视里瞥见过军营生活一角，满满的男性荷尔蒙啊！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估计见个姑娘都会觉得沉鱼落雁貌美如花。她会觉得她漂亮？笑话！

叶茴清楚记得，五年级时妈妈给她买了一条碎花的白裙子，她那时候刚蓄起长发，就想着不能再跟个假小子似的了。一天她惴惴地穿上新裙子去上学，徐鹏干了什么来着，对，他给她后背贴了个纸条，“穿裙子的茴香豆”。

她实在气不过，还跟他打了一架，不知是不是她太生气了所以力气也变大了，反正她没吃亏倒是把徐鹏抓了个满脸花。徐鹏顶着着个大花脸，望着她嘿嘿直乐。

罢了，罢了，她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小时候的恩怨情仇就让它随风飘散吧。只是这徐鹏自打叶茴回来后，就一直阴魂不散。还说什么自己三年没回来过了，觉得都有点陌生了，非要缠着叶茴四处转转，叶茴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才三年而已，能有都大变化？可是人家都开口了，叶茴又是个天生不会拒绝的主，还是硬着头皮每天都陪着他到处乱晃。

可一晃就晃出问题来了。这徐鹏也不知在军队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叶茴觉得他不像是复员回来，倒像是刚刑满释放的囚徒。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会儿吵着要去逛夜市，一会儿又拖着叶茴去看电影。时间长了，难免被人撞见两人在一块儿。这不，那天出去，就碰上了齐轩，原来的熊猫眼现在看着倒是一派斯文。那时候叶茴正被徐鹏拽着走，迎面就看见齐轩。那家伙寒暄过后，“啧啧”两声，临了还抛给两人个暧昧不明的微笑。看的叶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斯文败类啊斯文败类。

时间一长，大家都以为叶茴和徐鹏在一起了。就连叶妈妈也唠叨着讲，徐鹏这孩子不错，家里又知根知底的，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找个男朋友了。可叶茴还是觉得奇怪，她和徐鹏，太扯了吧。偶尔静下来的时候，叶茴也会想，徐鹏是不是喜欢自己。但到最后都会得出否定的答案。喜欢？折磨还差不多，他呀，估计就是太闲了。嗯嗯，太闲了。

（三）

假期一晃而过，徐鹏最后一次把叶茴约出来，说是要犒劳犒劳她这么多天的陪伴。叶茴一想，宰人的机会，况且被宰的还是徐鹏，她当然是义不容辞啦。

徐鹏也算够意思，带着叶茴也下了次馆子，叶茴作为一名穷学生虽然平常节俭的厉害，但本着宰人的宗旨还是点了好几个价格不菲的招牌菜。酒足饭饱啊，绝对的酒足饭饱。

人一吃饱就好说话，所以结完帐后徐鹏说要带叶茴回小学看看，叶茴想了想今晚徐鹏的慷慨解囊，也就欣然前往了。

小学校园翻了新，一幢幢新楼冒了出来，原来的一片小花池如今也已扩建成了一方绿地，夜色下，没了白天的鲜妍，倒多了几分生机。他俩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徐鹏突然停下来，靠在一旁的月亮门上。这月亮门是叶茴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因为两边皆成拱形，远远望去，中间空白的部分像极了一弯新月，所以就叫做“月亮门”。

叶茴也随着停下脚步，靠在了另一边。这月亮门之所以这么讨小时候的叶茴的欢心，是因为这是当时学校里唯一的一睹涂鸦墙。叶茴打小就喜欢写写画画的。用家里人的话来说，就是只有拿起画笔来的时候叶茴才会安静的像个小女孩。

那时候她经常带了水彩到这儿来画画。她记得徐鹏一向不喜欢这些的，不过那时候也没少在这儿见他。经常是她一抬头，就能看到徐鹏也在一边涂涂抹抹的。可是因为她不喜欢他，也就连带着对他的画没了兴趣。所以，她从来没见过他画的画。

叶茴正兀自出神地想着，一旁的徐鹏竟突然抓起叶茴的手，他覆着她的手，一点点的在墙上摸索着。叶茴忽然觉得手心被咯的一疼，徐鹏也收回手去。黑乎乎的她看不清墙上是什么，她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不知道是不是被光线猛的一刺，叶茴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她看到，那歪歪斜斜的字写的是“徐鹏喜欢茴香豆。”

叶茴偏过头去看徐鹏，他的眼睛亮亮的，像细碎的星，又像粼粼的湖。

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天。那是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她背着包，警惕地坐在火车上，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咪。一回头，竟然看到徐鹏坐在身边。他问，茴香豆你去哪儿呀？这么巧啊，我们顺路，一起吧。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却感到莫名的一阵心安。她一坐车就犯困，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不知睡了多久，她只记得一睁眼就发觉自己正靠在徐鹏的肩上，他嘴角含着笑，目光灼灼，眼睛也像现在这样亮晶晶的，他说，叶茴，你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他的脸越靠越近，叶茴轻轻地闭了眼，在心里悄悄想到，这家伙的眼睛真漂亮。